爱情，令我魂飞魄也散|『灵异空间』 - 紫色忧郁

离线冷月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 发表于: 2007-01-13

我一个人行走在这个被称做性都的小镇。天空的霏霏淫雨像女人迎接大姨妈时的分泌物淋漓不断的砸在我头顶，行人纷纷躲闪，唯恐被这肮脏冷雨打伤，这是岁末的冬夜，地球很荒凉。平安夜刚走过不久，情侣们不约而同地从街上转战回到床上，所以，街道很冷清，稀稀疏疏的晃荡着几个身影，就像没有归宿的亡魂。

倒是车辆跑得很勤快。而且野蛮。

成都的空气本来就糟糕，何况是落雨时分，整个街道能见度极差，在朦胧中你隐约看到前方有鬼火一般地灯火明明灭灭地靠过来，突然一辆车就呼啸着从你脚趾头前风驰电掣而过。惊魂未定的你还会听到好心的司机从车窗扔出来的一句忠告：狗鸡巴日的瓜娃子，想找死啊！

我一个人行走在这个被称做性都的小镇。我为爱情而来，却落魄得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我背着硕大的背包在性都区政府门前踱步，雨水把天气冷得像一柄上锈的刀子细刮你的骨头，地上的积水一潭连着一潭，令你无处下脚，而鞋子早已湿透，我之所以没有停下来，是想证明我还活着。

喂，瓜娃子，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扭头看向身后的杂货店，一盏昏昏黄黄的灯，一个散发着潮湿的柜台，似乎没有可以说话的物体——这时，它又说话了：看锤子看，赶快给老娘走开。我这才发现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看不清面目，我也懒得看清她究竟是闭月羞花赛貂禅还是狰狞可怖胜阎罗，因为，我很反感不礼貌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一个例外，只有她例外。

我泡网五年，从来不相信网恋，半年前却晚节不保的从昆明赶到成都见网友，而在此之前，我只在网上看过她一张照片，不算漂亮，但眼神很怪，令你无法拒绝，也许是太寂寞的缘故。

她把见面地点选在了酒吧：蓝色激情。人生地不熟的我带了个朋友前去赴约，在酒吧门口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朋友在我耳边轻声说波涛汹涌啊，你慢慢享用吧。然后就走了。

当天晚上我们抱到了一块儿，第二天早上，我躺在床上得知了三件事。第一，她的名字叫倪好。这个名字很怪异，但我没有必要连人家名字都不信任。第二，她在成都市性都区政府上班，给计生办主任当秘书。我不知道计生办在政府里是干啥的，也不想知道，只要知道她在那儿当秘书就行。第三，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今天冒雨赶来性都就是来见她的。中午她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是她生日，于是我就从昆明飞奔而来，她又说她五点半下班，六点半才能见到我，于是我在性都仅有的一个咖啡屋里慢悠悠的喝了四杯咖啡，让手表指针勤勤恳恳地跑到了六点半。我是一个守时的人，于是给她打电话。她一直拒接，可能是正在开会或者忙别的。谁让这地叫做性都来的，计生办能不忙吗？

就在这时候下起了雨，风开始呼呼呼地吹起来，街上的行人一闪而光，这情形有点儿像香港鬼片的开场。

我突然觉得在细雨中行走是件很惬意地事情，何况是在等待恋人呢？如果再捧上我那捧来自花城昆明的红玫瑰，那将是浪漫的极致。

于是，我开始了浪漫之旅。尽管天气很冷，但是我的心里是暖热的。

冷并浪漫着。七点一刻接到她电话，她说终于忙完了，十五分钟后来接我。

她的声音很疲惫。这份工作太累了。我心里泛起一丝怜爱。

她并不算是一个好恋人，可我却爱得难以自拔。我和她是不是发展太快了？我无数次自问。她算不上漂亮，尽管胸部很诱人，可她居然有过三次流产；她的性格也不够温柔，经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最要命的是，她打死不让我到她家里去，她说她父母目前接受不了白族人（靠，中国居然有民族歧视？）。于是，年近三十的我和二十二岁的她在色彩斑斓的性都像老鼠一般过着偷偷摸摸的恋爱生活。性都常性宾馆就是我们革命的根据地。

一个女孩对购物充满怎样的兴趣我都不觉得过分，就算她月薪两千月耗五千，毕竟我的七千月薪就是拿来花的。我不能理解的是她对火锅的热爱，并且专吃重庆刘一手。一次历时三天的约会我终于被七顿火锅搞坏了肠胃，不得不捂着肚子回昆明调养。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样。

但是，我却又为何三番五次从昆明大老远杀过来？难道就为见她一面？还是见面之后疯狂释放膨胀的荷尔蒙？她的性欲极其旺盛，仿佛是燃烧了千年的烈火，一晚上可以通宵达旦的劳作，她尤喜大喊大叫，那尖锐的嘶喊回荡在午夜的大街上犹如鬼哭狼嚎，令你在喷薄欲出的一霎那不免心惊胆战。她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不喜欢我戴套，而且不吃药，我因此很沮丧，老怀疑自己精虫的能力，她解释说她就是有不怀孕的能力。后来我一个当医生的朋友告诉我：操，那是没有怀孕的能力。

我想我是爱上她了。可是，我爱她什么呢？爱她平庸的相貌？爱她恶劣的性子？爱她高亢的性欲？爱她挥霍的消费？爱她父母的民族歧视？难道是爱她高耸入云的一对酥胸？可是这样我就能忘却她流产过三次的子宫吗？如果我是难以割舍对肉欲的迷恋，那么中国七亿多女性，条件比她好的又何止千万，单是在昆明我下班回家经过的那条步行街上就有无数身材惹火容颜娇艳的MM，而且，搞掂她们决不会耗费我太多精力。

我只知道，我无法抗拒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挑逗，像来自地狱的幽火，又如来自天堂的馅饼——只是被天使偷偷放上老鼠药。只要她轻轻的一眼，我便坠入永劫不复，纵死不悔。我断定我是中了她的毒。

七点半，雨已渐渐变大，还不见她的踪影。女孩约会都喜欢迟到，正如男人做爱不喜欢戴套，这值得原谅。雨继续下着，天继续黑着，我继续等着，天继续冷着。现在已无浪漫可言，也许是雨水让我冷静下来，这个恋爱处处都是不公平，虽然我没有浓烈的处女情结，可是流产三次叫我很不爽；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谈恋爱非得装成个六七岁的小毛孩干件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也叫我很不爽；她每次都折磨我，甚至在床上也不忘记说一句我要你精尽人亡，这叫我更不爽！我到底图她什么，我究竟是中了谁的符咒，让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不远千里赶来受她折磨？这个世界真是他妈的怪异。

八点半钟，我经过一家店铺时听到电视机里说半小时前性都公园门口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为一28岁青年，肇事司机对此供认不讳，死者为外籍人，正在联系死者家属中……

28岁，和我一般大，就这样给撞死了，真不值得。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倪好只说了四个字：老地方见。一听到她声音我精神振奋，飞奔到宾馆订了房间。一分钟前还在盘算着跟她说清楚要么公开化要么分手，现在却鬼使神差地跑来订房间，还兴致勃勃地洗澡洗干净了供她虐待。我真是太反常了。坦率地说，自从半年前认识倪好，我妈就说我反常了，甚至唠叨着要我去庙里烧香。

我刚刚洗完澡，倪好就推门而入。我当时连内裤都没穿，只裹着浴巾，不过对于已经熟悉我身体的她我并不介意。她坐在床上看了我一眼，我说过我受不了她这种眼神，就像有的人受不了我这个故事，我不由自主走到她跟前，她伸出一个手指朝我召唤，我全身热血倒流，恨不得立马掏出心脏献给她，她伸出舌头在唇边打了个圈，我整个人突然摊倒在床上，臣服在她的大腿与红唇之前。

是她的舌头救赎了我，让我在濒临幻灭的一瞬得到了氧气，得到了光明，得到了重生。我紧紧抱住她，贪婪的吮吸着她的舌头，她的手却已暗渡陈仓撩开浴巾潜入我的下体。

她的手突然用力，被牢牢攫住的我动荡不得，屏住呼吸享受着即将来临的爆发，她却突然停手，站了起来，说道：老公，今天我过生日，你不会没买花吧？要是没买的话，现在去还来得及噢！

我微笑着取出藏好的花，得意地说：整个四川都找不到这么好的花，我从昆明带来的，怎么样？

她没有夸奖我的意思，反而有一丝失望，说道：花好是好，可是没有蛋糕也不行啊！

我再次微笑，取出同样藏好的蛋糕，得意地说：整个性都都找不到这么好的花，我从成都带来的，怎么样？

好是好，可是——

她还想说什么，被我用舌头堵住了嘴。她一直抗争，我一直强攻，我知道这个时候女人一般都要半推半就，而男人绝对不能手软。

可是——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把推开我后退三步。我不想吃蛋糕。她说完幽怨的看着我。

你要吃什么？我在她目光里丢盔卸甲。

你知道我们一共做过多少次吗？她突然不着边际地问道。

什么呀？你不是要吃东西吗？

说清楚比较好啊，你知道多少次吗？

回来再说啦，做多少次我都愿意舍命陪你。我心急如焚地说。

是一百次，笨蛋。你说一百次够不够？

当然不够了，你要什么，快说我去给你买。

可是外面这么黑，车又多，你不怕被车撞呀？她再一次绕开话题，这种现象在我俩的交往史上并不多见。

怕，当然怕了。要不我不去了，万一被车撞了也不好。我说着，靠近她，试图再次和她缠绵。

不嘛，我饿嘛。她看出我的心思，手舞足蹈的抗拒我。

吃蛋糕啊，来，我给你切。

不嘛，我要吃肯德鸡的炸鸡翅，一对。说完，她又用她特有的眼神盯着我。

我再次投降。

天还在下雨，街上雾气很重，看不到任何行人，我看了看表，十点差十分。我一头撞进夜幕，向肯德鸡店走去。

你真幸运，这是我们最后两份炸鸡翅了。服务员对我说。

你们不是通宵营业吗？怎么会这么早就卖完了呢？我问。

你是外地人吧，现在已经不早了，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晃。她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看我。我感觉她没有礼貌，但并不厌恶她。

我拎着两对炸鸡翅往回走。之所以买了两对是担心她吃完一对还要吃，逼着我再跑一趟，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要知道，我特意从昆明赶来，可不是来给她买鸡翅的。

雨越来越疾，路灯昏黄得像七十岁老头的小便。我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回走，恨不得掏出手机照路，真不明白区政府是干什么的，连个像样的路灯都不肯装。

偶尔有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为我送来一尺光亮，这个时候我就很感激司机，想停下来向他们挥手致意。

就在我过两个最宽的马路时，倪好的电话打来了，她问我买到鸡翅没有。

我说买到了正往回走呢！

她又说一对不够吃，让我返回去再买一对。

我应应嗯嗯的答应了她，心想幸亏我英明，要不然又得再跑一趟，不由心花怒放，仰头望长空，感谢上帝的安排。就在这是，一盏鬼火似的车灯在我身前闪烁……

我被撞倒了，就算神经麻木反应迟钝，听到那一脚急刹车的声音我也知道自己被撞倒了。奇怪的是我居然不疼，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机急急忙忙地下车朝我走来。我居然一点儿不疼，也不急，甚至还在想该怎么骂他，因为，如果我不先骂他的话肯定要被他骂，搞不好他还要还说我撞坏了他的车趁机敲诈我。

狗日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又撞死一个。他骂道，不知道是骂他自己还是骂我。

我正想和他争辩一下，想想算了，天下骂人的语言莫过于四川话，而我不精通，就等于失掉了先机，对骂起来未必是敌手。我站起身来拍拍泥土，走了。

突然，我停住脚步——对了，鸡翅掉地上啦。我走回去弯腰拾起鸡翅，还好纸袋子装得好，否则又要重新跑一趟不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的余光瞥见身后围着一群人唧唧喳喳的议论着什么。街道上根本没有什么人的，他们从哪里来又在看什么热闹呢？

我不喜欢看热闹，但我对这群人从天而降赶到费解，不由扭过头打探他们在关注什么。那个司机站在人群中心，正对着手机大喊：性都医院，快点过来，快点儿，又出车祸了，快要死了，给老子快点过来。

我非常惊讶，我不是好好的吗？难道他撞到的不是我？是哪个家伙这么倒霉？我善意的前倾身体想为倒霉鬼虔诚祈祷，惊悸却无情的占据了我的全部知觉。那个，倒在，车轮下，的人，无疑，就是——我！

也许你看过人鬼情未了，也许你欣赏过形形色色的鬼片，但是，不到亲身经历那一刻，你绝对不会体验到我这刻的感受。我就这样死掉了吗？我就这样被人类世界除名了吗？我现在只是一个魂魄吗？可是我分明还拎着一袋炸鸡翅，在人类的认知中魂魄不是不能接触实体吗？我呆立在原处不知动弹了一万年，我看着救护车将我的躯体拉走，左脚还被车门夹住了，我看着人群嘻笑着走散，有三个人埋怨说这该死的家伙兜里居然没有几块钱。我就这样僵硬的立着。起初我还在想是不是黑白无常要带我回阎王府，实在等不到他们的出现，我便开始思索我这样稀里糊涂的死掉到底值得不值得——当然，不管值得与否，都由不得我选择了。

只是，我想弄明白，我对倪好的爱，值得为她去死吗？

想了很久我总算明白了三件事。第一：我是爱着她，但并没有到为之去死的境界。第二：虽然我的死与她有关，但是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为她而死。第三：我应该回去和她道别，而且不要让她知道我已经命丧黄泉。

于是，我回到了常性宾馆。

她正在看电视，见我进来并没有如隔三秋般的欣喜，这让我很不高兴，我把炸鸡翅捧到她面前，她幽幽地看着我。这一刻，我心如止水，温柔地说：宝贝，先把鸡翅吃了吧，还热着呢！

我不想吃。她说完，侧了侧身体——我挡到她看电视了。

我突然感觉真是白死一场，我用生命换来的炸鸡翅，她竟不屑一顾！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她身边，陪她看电视。彼此都保持着死寂一般地沉默。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她问我，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宝贝，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好啊。

从前，是不久以前，有一对夫妻，他们非常恩爱，就像你爸妈一样——

我爸妈不恩爱。

噢，那就像我爸妈一样恩爱，妻子非常爱丈夫，但她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晚上要丈夫给她买东西，丈夫非常爱妻子，所以每一次他都去给妻子买东西，不管夜有多黑风有多大。有一个冬夜，妻子想吃西瓜，她就让丈夫去买，丈夫正在加班，他说现在没有人卖西瓜吧？妻子说你多跑几家总会有人卖的。于是丈夫就下楼了，他走了好几条街都没有买到西瓜，于是他打了出租车往另外一个城市走，没想到刚刚上车就出了车祸，死在了买西瓜地路上。妻子非常后悔，她以后再没有吃过西瓜。

你的意思是要我以后再不吃炸鸡翅了？

我现在说第二个故事吧！从前，也是不久以前，有一对恋人，他们非常恩爱，就像我们一样——

你别说了，还是听我给你说一件事吧，这可不是什么胡编乱造的故事，今天晚上八点中我们性都又发生了一起车祸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迟到吗？

不知道。

因为，我要那个被车撞死的人给我买鸡翅去了。

刹那间，我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