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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连载中] (申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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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 发表于: 2006-11-24
一千零一夜的灵异故事

死亡游戏

生命是很脆弱的,生活是很无聊的,我们需要一点刺激……比如,死亡的刺激。

一,需要死亡的刺激
我坐在寝室的床上,上铺的阿标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我叫他别念了,他不理我。

“打牌去!”我说。

“无聊,真无聊,你不觉得这样的生命很值得憎恨吗?”

呵呵,我觉得他有病。

“我吃饭去了,你去不去?”我说。

他摇头。

“那我可就走了,你一个人呆着吧。”

他目送我走开,但是晚上我回来时屋里黑着灯。

门没锁。

同寝室的胖子在我后面,他骂了一声,说:“这小子这么早就睡了!”

我笑笑,开门。

没睡,阿标坐在自己的床上,坐得好好的,两眼望着空气。

“你没事吧?”我问,他不理我。

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有人捅我,好像是阿标的声音:“跟我走吗?跟我走吗?”

我睁开眼,他穿的整整齐齐,一双泛黄的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几点了?”我嘟囔,看了看夜光手表:“四点钟,唉,这么早你折腾什么?”

他一笑,然后转身走了,还是不清不楚的念着什么。

我又睡了。

晃悠……晃悠……门口有什么东西在晃悠。

我醒了,门口是阿标,他看着我。

我说不出话来,我觉得从来没在一个活人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我对了,他在晃悠。

他吊在门框上。

阿标吊死在寝室的门框上,这消息像旋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学校。警察来了,找我们谈话。

大家在寝室里等着,情绪都很低落,不愿多看一眼阿标的床铺。

胖子先开口说:“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干嘛非在这里死?”

我对面的子强慢慢悠悠的说:“他等于是当着我们五个人的面死的,我们有责任。”

一边的大虾神经质的叫起来:“他自己愿意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子强说:“你们想想,他好几天前就不对劲了,前天早上我看见他振振有词的在他那个本上写什么,我一过去他就急急忙忙的收抽屉里了。唉,就是那个抽屉。”

大家沉默了一会,大虾说:“那不是小狼的抽屉吗?”

我点头:“可不,这家伙就喜欢在我那张桌子上写字。”

胖子说:“那个本是不是还在里面?”

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过去拉开,阿标那个众所周知的日记本果然在里面,不过以前的页都被撕掉了,只剩下一篇。我念:“这样的生活太无聊了,我无力改变任何事情,也许只有一个办法,我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需要一个刺激,死亡的刺激。”

那行字写的力透纸背,想到阿标矮小的身影在门框上摇晃的样子……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其他人拿了本去看,子强说:“要是早点发现,制止他就好了。”

胖子说:“未必,我看他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接着那一帮人都静下来,大虾叫我:“小狼!”

“怎么?”我说。

你有没有看到这一页?

我过去,在本的中间,一行鲜红的大字。

“死亡的游戏——给小狼。”


二,他已经死了

阿标不叫阿标,他的真名叫李标,阿标只是他的外号。

胖子不叫胖子,他的真名叫王海,只是长的胖,得了这个通用名。

以此类推,大虾,子强,还有没回来的黑子,都是叫惯了的外号。

我叫小狼,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小狼不会是再叫第二个人了。

所以阿标是给我一个死亡的游戏,我不知道为什么。

大虾先沉不住气了:“你是不是惹了他了?你说话呀!他是不是给你气死的?”

我没动,看着他攥我领子的那只手。

胖子拉开他:“怎么可能呢!咱们寝室就小狼没跟他吵过。”

子强说:“就是,小狼脾气好,平时还能跟他多说几句。”

门“噶”的一声怪响,开了。

我们都跳开,进来的是黑子,黑子是个标准的东北大汉,今天却不像以往一样威风,他是最后一个接受问话的人。

“黑子,警察有没有说什么?”我问。

他看着我,神态很奇怪,回答说:“他们说阿标是自杀的,跟我们无关,但是……”

“什么?”都问他。

“他是在晚上十二点钟左右上吊死的,可是小狼,我怎么记得你说过,早上四点钟的时候跟他说过话?”

我瘫坐在床上。

“是看错表,一定是看错表!”胖子过来拍我的肩膀,“没事了,就让这事过去吧。”

“可是人已经死了。”大虾说。

“你他妈有完没完?”胖子突然大吼。

没有人再说话。

我们的情绪都很糟糕了。

我自习上到很晚,不大想回到死过阿标的寝室里去。

在楼道里我遇到了阿梅,她叫住我:“小狼。”

“嗯?”

“你们没事吧?”

我笑笑:“我们都没事,除了阿标。”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笑?”

“那我还能做什么,他已经死了。就算我有责任,也不能弥补了。”

阿梅大大的眼睛里好像有泪光,她装作不在意,说:“不,你没有责任,是我的错。”

我说:“你?嗨,你不喜欢他他也用不着去死,这根本跟你无关。”

她根本没听进去。

“你心情这么差?”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没拒绝,我就一直陪她,路上我们各怀心事,她一言不发,但是我不同,我一直说些不相干的话,直到她忘了不愉快的事情,居然被逗笑了。

我也笑,但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笑。

寝室里每个人都干自己的事,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只是抬一抬头。

“小狼。”快睡觉的时候胖子说,“你晚上跟谁在一起?”

“阿梅呀!”我说,“我陪她回宿舍,你不是看见了吗?我还跟你招呼了。”

胖子咳了一声没说话,子强插过来问:“对,我们两个出来看见了,不过你是跟两个人在一起吧?”

我说没有,就跟阿梅。

“可我看到你们身边还有个男的,个子不高,脸看不清楚。”

我说:“可能是走路的,你们误会了。”

“那就好,我们觉得……唉,太像了,我们差点以为就是……”

我问:“是什么?”

阿标,那跟在你们身边的人真像阿标呀。

“他已经死了!”大虾神经质的大叫一声:“你们闭嘴!”

要是平时一定有人上去揍他,可是今天大家脾气都好了。“没什么,错觉吧,”我说,“不早了,睡了。”

半夜,有人捅我,好像是阿标的声音:“跟我走吗?跟我走吗?”

我睁开眼,他穿的整整齐齐,一双泛黄的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你这么早就起呀?”我嘟囔,“别吵我,我还想睡觉呢。”

我睡着了。

三,他不喜欢你请客

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看见黑子,他床铺一片零乱。

这小子没叠被就走了。胖子骂了两句。

其他人忙着收拾,准备上课,这几天都出奇的乖。

有人敲门,不等我们回答就进来了,是教导主任,告诉我们不用上课了,今天在寝室里等着警察问话。

“不是问过一遍了吗?”我说,“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们寝室又有一个同学死了。”他说。

一片寂静,真不像是在我们的寝室里。我回来,其他三个人都看我。

“黑子怎么死的?”胖子问。

我又告诉他一遍是从楼梯上掉下去摔断了脖子。

子强神经质的喃喃着,反复不停的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那么强壮。

再说大晚上他下楼干什么?

“也许是梦游?”胖子说,“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子强说:“我好像听见小狼在说话。”

“对,”我说,“我跟阿标说话……”

我马上就闭嘴了,因为我发现我说错了话。

“得,咱们出去搓一顿吧,我请客。”我说,子强和胖子大声答应着,大虾没动,缩在自己的上铺上。“你怎么了?走吧!”我叫他。

他看着对面阿标的铺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我还想叫他,不过胖子拽我出去了,“他就是这样,胆子小的像老鼠,别理这小子。”

带上门的时候大虾突然对我说:“他不喜欢你请客。”

路上我问:“谁不喜欢我请客?”

胖子说管他呢,大虾也要神经病了。

后来我们找了一家小酒馆喝的烂醉,子强拍我肩膀说:“你……你知道吗,那个死鬼阿……标不喜欢你请客,你不在的时候他说你……收……收买人心,什么的。”

我笑笑:“哈,那有那么多事儿!我请客,我乐意,我……我喜欢热闹,呵呵……”

我们三个钩肩搭背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回来的时候屋里黑着灯。

“大虾这家伙……”胖子骂骂咧咧的去开灯,子强忽然伸过手拉他:“先别开,阿标那天不也是这样坐在黑暗中的?”

我吓一跳,酒醒了大半。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

呆了一会。“那也得开灯,好好跟他说说。”我说,接着把灯打开了。

大虾果然坐在他的床边,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脸色铁青。

“一个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的。”我说。

胖子点头,子强这时候回来了:“他是吓死的。”

“我就知道这小子,自己吓自己!”胖子搂着我的肩膀,我觉得他在哆嗦。

不一定,子强说,他说不定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

“你怎么……”胖子刚开口,又不吱声了。

子强说:“仔细想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阿标给我们的一场游戏,像他写的,是死亡的游戏。”

胖子说:“他不是给我们,是给……”

他把手从我肩上拿开了。

我在楼道里,不想往前走了,就停下来。

站了好一会,手机响了,是梅。

“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有事跟你说。”

我告诉她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你们寝室该关门了。”

她告诉我她在我们楼底下。

我下去了。

“这么晚了,唉,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小狼,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一个的死了,我说,也许我什么地方得罪了阿标。

她看着我,我笑笑说没事的。

“你知不知道阿标他非常恨你?”

我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恨我?我没有得罪他。

“因为你除了学习之外都比他强,而且……”她忽然声音小了:“而且我喜欢你。”

宿舍到了,我跟她告别,告诉她别多想。

回去的路上我一个人看黑咕隆咚的校园,路上行人很少,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飞过。

她有一双很大的翅膀。

她站在我面前。

“你是谁?”我问。

“我是你的守护神,我叫阿蒂特。”她静静的说,“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我问她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守护神,她说是。

那为什么有人会做傻事,有人会觉得生命无聊呢?

她告诉我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着什么。

于是我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问她知不知道我现在需要什么。

她点头。

然后我紧紧的抱住她。

我第一次这么投入的拥抱别人,她的身体轻盈而温暖,有微微的清风吹过的感觉,我一下子醉了,忘了天地间一切的事情。

等我又醒过来,想起烦恼的时候,还是在校园里走着,不清楚刚才的一切是不是仅仅一个幻觉。

四,我跟你走

只有三个人的寝室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气氛,胖子故意不看我,子强也不说话,我感到很没趣,看了几眼书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朦胧之间有人捅我,是阿标的声音:“跟我走吗?跟我走吗?”

我睁开眼,他穿的整整齐齐,一双泛黄的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沉默。

后来我说:“阿标,为什么要跟我玩这个游戏?”他不回答,转身要走。

我觉得心怦怦直跳,冲口而出道:“我跟你走!”

他回过身笑了。

楼道很长,我跟着他下楼,在没有一个人的校园里走着,我问他:“是不是一开始我跟你走了,你和他们就都不会死呢?”

他还是不回答,我去拉他胳臂,他看着我,满脸血污,只有一双黄眼睛还是那么兴奋。

“你回答我,阿标,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苍老的不行:“我讨厌你。”

“我哪一点惹你讨厌?”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活的这么没劲而你活的这么潇洒。”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用布蒙着脸的人,我怀疑的问:“你是谁?”

“我是同样恨你的人。”

“你?你又是为什么?”

蒙面人咳嗽了一声说:“大概是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吧,我不喜欢你活的滋润。”

可是我现在一点不滋润,我的心沉下去了。

因为我听出了那个声音。

我不走了。

他们也停住脚步。

“子强,”我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他愣一下,然后扯掉脸上的布。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可以告诉你,去年暑假我在家认识了一个巫师,学了一些很玄妙的法术,可以利用已经死了的人的灵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正在发愁没有机会,结果看到阿标的日记,知道他也恨你,所以一切就开始了。”

我说:“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样?”

“你不希望有个精彩的大结局吗?”他笑着说。

我突然觉得风大了。

原来我现在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

“完美,灿烂,辉煌的结束!”子强说,“一跳,什么都有了!”

如果我不跳呢?我问他,你会推我吗?

“我不会的,你不跳,另一个人就会跳,也许是我,也许是胖子。你可以改变这个游戏的过程,却不能改变这结局,这结局,就是死亡!”

我悲伤的摇头说:“你疯了。”

“你把一切都用在对付我身上,你又能得到什么?”我说,阿标依旧兴奋的看着我,我向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一拳打过去。

“你到底有什么,你知道吗?”我吼道。

接着我纵身一跳……

五,不要结束

我没有跳下去,有人拦腰抱住了我。

子强在我身后说道:“你不能跳,你回去吧!”

我瞪他:“少废话,让我跳下去,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折腾什么了,这个所谓的破游戏也结束了。”

他突然软了下来,说:“不行,我从来没想过让你跳下去,你死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的乐趣就都没了。”

我冷笑:“一切有开始就有结果,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接着掉了下去。

我下坠,飞快的,我觉得我的心脏和身体分离了,头炸裂一样的疼,我盼着这一切的结束,哪怕是惨烈的碰撞。

终于我沉闷的摔在地上。

我飘了起来,是阿蒂特抱着我。

“我们去哪里?”我说,“天国吗?”

她笑笑:“天国是纯净的地方,像你这么世俗的人不应该生存在那里。”

那么我就是该下地狱喽?我说,以后是不是还有你来负责我?

我看着她笑。

“你还有心思笑?你死了。”她说。

可是我想笑,我告诉她,而且,我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实过。阿标和子强都被我骗了,也许所有人都被我骗了。我从来不是活的潇洒的人,也不是什么也不在乎,我只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然后强迫自己活的快乐的人。

其实我已经很累。

现在好了,我安安静静的在阿蒂特的怀里,什么也不想。

安安静静,像刚刚出生一样。

“带我走吧,”我对阿蒂特说,“哪里都好。”

她微微笑:“不行,我要把你留在这里。你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丢。”

“我不明白。”

但是她轻轻对我吹气。

她吻了我。


结局,在第二天的第二天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我的眼睛上,睁开眼的时候我有坐在金光中的错觉。

阿标在我的桌子上写他的日记。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我说。

“还早呢?都九点了。”那家伙抬起头来说,“真不知道你们几个怎么搞的,都睡得这么死!”我冲他笑,说:“没辙,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噩梦还是好梦?”

我说:“好梦,是一个当你醒过来的时候很高兴的梦。”

他嘟嘟囔囔的说:“那就不是好梦了,好梦谁愿意醒过来?”

好梦也有愿意醒过来的,我说。

子强也醒了,我看见他在对面铺上撕什么东西。

“撕什么呢?”

他说:“哦,我在一个庙里求的符,据说放在枕头底下就会梦见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哦,那干嘛撕了,不灵吗?”

他沉默了一会说,不是。

过了几天我考虑让阿梅做我的女朋友,她同意了,原来她早就喜欢我。

傍晚,我们漫步在校园里的时候我很幸福和平静,阿梅说:“你最近笑的少了,但是……”

“但是什么?”

她便红了脸说:“更可爱了,让我更愿意靠近你。”

“阿标现在怎么样?”

我说:“他现在话很多呀,还继续写他的诗,昨天我看见他写的是:‘在第二天的二天,我发现我曾经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什么也没有丢。’”

阿梅笑颜如花。

我也笑,轻轻的吻她。

这时候好像又有什么东西飞过。

有温柔的风吹拂我的脸颊。

我拉着我的幸福,忽然怀念起来。

在第二天的二天,发现我曾经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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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06-11-24
第二夜的灵异故事   灵异会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所以才有些人,穷尽了一生去思考。

当他们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

一切就都变了。

                       ——选自灵的一则笔记


一,淡绿色头发的女孩
我早晨起床的时候头重脚轻,我上铺的哥们,善于写诗发酸的阿标说我脸色不好。

“干脆别去上课了。”

我对于他这种妨碍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言论非常气愤,但是身体的原因又不能揍他,郁闷之中就睡了一天。

黄昏的时候我醒过来,感慨这一天就这么过了。寝室里没人,那帮家伙八成是到食堂去跟大馒头约会,而我什么胃口也没有,所以无心吃饭,想到我曾经有晚上出去散步的习惯,本着尊重历史的精神,我晃晃悠悠出去。

天一会儿就黑下来,夜色非常之好,美丽的月亮就好像涡在发馊的牛奶里的一个鸡蛋,我咽了咽口水,仅有的一点理智告诉我,我虚弱的快不行了。

在花坛的边沿上坐下,我想起我的阿梅。

一年前她告别了我,依照父母的规划出国。我们分别的时候她泪眼朦胧,说:“我会想你的,等我的信吧。”

后来我接到她一封封半生不熟的e_mail,大同小异,诉说着异国的种种和对我的思念,到后来前者越来越多,后者越来越少,到上个月,来信就变成了五个字:“我很好,勿念。”

我佩服她打电报的功夫,想她一定忙,也就罢了。

今天我才感到是多想她,要是她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对我笑一笑,也是好的。

可我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我想回去了,但是腿脚不听使唤。

这个时候我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我把头缓缓的转过去,左边,没有,右边,没有。

那么是后边了,要我看后边那么动作也太大了。

“唉,谁?”我说,“麻烦你到我前边来。”

于是我听到一个女孩轻轻的笑声,是一个有着淡绿色头发的女孩。

她很漂亮,一双黄色的眼睛,尖尖的下巴。

对着我笑。

“我很好笑么?”我无精打采的问。

而她说:“你都病成这样子了,还出来吹风,不可笑么?”

我摇头,说我没病。

“呵,说谎。”她说,然后在我旁边坐下。

“你有心事吧,想你的女朋友?”

我“啊?”了一声,不置可否。

接着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好象是下晚自习,很多同学从教学楼里出来,我看到他们背着书包说说笑笑的身影,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脸色苍白的朝我们走近了。

“灵,你怎么在这里?”

我身边的女孩一笑:“晚上出来走走,不行吗?”

“夜风很大,当心着凉。”

他说完,走了。

现在我知道身边的女孩名字叫灵,她正把自己的两条腿来回荡,嘴里小声的哼着什么歌曲。我觉得身边有个人,不讲话太遗憾了,所以说:“那是你的同学吧?”

她“嗯”了一声,有点惊讶的看看我。

“你……看见……”她开始说,然后咳嗽一声:“是朋友,是朋友。”

我答应一声,眼前忽然模糊起来。

二,灵异会

我完全清醒的时候,是在医院了。

几个哥们来看我,胖子说:“你小子不要命了?病了还乱跑,要不是有人见义勇为你现在早不知道死在那里了。”

我说我这不是没事嘛,然后问,见义勇为的是谁呀?

“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听说是个女孩子。”

一边的子强说:“是啊是啊,有个女的打电话来说你在医院。”

我想一定是灵。

于是我问他们有谁认识一个叫灵的女孩。

“你是说,灵?”别人说不知道,子强却很惊讶,一个劲追问我她是什么样子。

“黄色的眼睛,淡绿色的头发,很漂亮。”

子强说:“淡绿色的头发?现在哪里有人把头发弄成淡绿色的!叫灵的女孩我倒是知道一个,不过那是有关……灵异会的。”

阿标说:“灵异会?是不是那个在我们进校前一年被勒令解散的社团呀?我听诗社的同学说过,有点邪乎。”

胖子对这些八卦很感兴趣,紧着问。

阿标就说:“听说就是那一年夏天的傍晚,咱们学校的六个学生在东湖淹死了。看见的同学说他们是自己排着队,一个一个的慢慢走进湖心深处的,找人去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这六个同学都是灵异会的,所以校方怀疑他们是加入了什么邪教,责令灵异会马上解散。”

“哗啦啦,一下子死了六个,怪不得。”

我脑袋疼,对这些往事提不起兴趣,只是问:“这跟灵有什么关系?”

子强说:“这个……一下子死了六个人,学校和公安局当然进行了调查,参加过灵异会的同学都被问过话,奇怪的是他们都说会长是一个叫做灵的女孩,但是在籍的学生中,根本没有这个人。”

胖子说:“根本没有?那就是灵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

子强点点头说:“是的,而后灵异会不活动了,也没有人再提起过她,传说中她是个黄色眼睛,很漂亮的女孩,不知道头发是不是淡绿色的?”

我往后一倒到床上,大叫这帮人不够义气:“哥们儿我都这样了,你们还联合起来给我讲什么学校怪谈。”

胖子说哪里有,是你先提到什么灵的。

重名的女孩有的是,我说,好了,你们总在这里多乱,看看护士小姐都赶你们走了。

这时门口一阵闹哄哄,抬进来一个人。

“他怎么了?”我问身边给我拔输液管的护士。

“没什么,是又晕倒了,他是这里的常客,身子差,每学期都要抬进来几回打葡萄糖。”

胖子瞅了瞅说:“呵,还有这么瘪的。”

真没同情心呀,我骂他一句,困意袭来。

三,守护神与魔鬼

翅膀,很大的翅膀。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翅膀,它带着我飞起来。

我被一双手臂温柔的抱着。

那是翅膀的主人。

“你是谁?”我问。

“我是你的守护神,我叫阿蒂特。”她静静的说,“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我问她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守护神,她说是。

那为什么有人会碰到不如意的事,有人会莫名其妙的死亡呢?

她告诉我那是许许多多的偶然。

“既然你享受这世俗的生命,你就必须去承受这偶然。”

我告诉她我并不明白,但是我相信她,我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完全的信任过。

也许信她,就是信我自己。

我觉得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想抱她,想吻她,所以我把脸转向她。

她温柔的黑眼睛好像能滴出水来。

刹时我惊讶无比。

她,哭了。

我醒了。

还是在学校医院这间脏乎乎的病房里,对面是个脸色苍白比豆芽还羸弱的家伙。

对面有个人,不讲话太遗憾了,所以我说:“你……好!”

“哦,”他勉强抬了下头,然后继续像先前那样躺着。

尴尬得很,我想,然后说:“常来这里?”

“哦。”

完了,我想这对话是不能进行下去了,不料他望着天花板竟还有力气跟我聊起来。

“我身体不好,总是晕倒,每次都被人抬到这里来打点滴。”

“这个……”我说,“要注意身体呀。”

我觉得他是嘲弄的笑了笑:“注意?怎么注意?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就再也提不起任何精神了。”

我沉默了一会,终于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接着讲下去了,就问:“什么事?”

他忽然把头又抬起来一次,奋力看了我一眼。

倒下去以后他说:“知道那年东湖的事情吗?”

“你是说……六个人……淹死?”

“嗯,那天晚上,湖边很静,一丝风也没有,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排好队开始走了,我看见排在最后的是阿哲,喊了他一声,他听到了,慢慢的回过头。”

他停下来,好像接着讲下去会窒息,好一会才说:“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着的是淡绿色的光!他就这样看了我一眼,又慢慢的转回去,走进湖里,湖面上什么都没有了,好久才开始有水波纹……”

然后他说:“我,我完全吓傻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去报信的,捞起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一个都脸色苍白,嘴角挂着笑,就是我最后看到阿哲的那个表情。”

……一个轻微的动静,好象是那家伙用手捶床单:“你知道吗?我,我是被通知那天去开会的七个人之一,我只是去晚了,我,我就差了五分钟,他们六个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许只是巧合吧。”

对面那个豆芽明显什么也没听进去,就一直不停的重复:“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如果这样好过些那么就随他去吧,我不想阻止他,不过这声音让我心烦至极。趴在床上望着窗外,忽然觉得自由之可贵,还有,谁在我脖子后面吹气。

“灵!”我差一点跳起来。

她捂我的嘴:“不要太大声嘛,会把豆芽吵起来的。”

“哈哈,你也管他叫豆芽?”

灵在我床边坐下来,她说:“没有啊,是我听你这么叫,觉得好玩。”

我点头,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没有说,让她抓住我的手,再摸摸额头。

“你病的挺厉害。”她说。

我说我没事,身体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没大毛病。

“这样多受罪呀。”她说,“你看看豆芽,那个样子,还不如不要活着的好。”

我笑了跟她说:“这叫什么话!只要活着,就是好的。”

“我不信,你愿意这样活着,这样活着吗?有很多事情想做不能做,有很多人想见不能见,还要永远守着一具自己的臭皮囊!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无拘无束的人呢,看来我是看错了。”

我说如果喜欢无拘无束就是不想活着了,这个世界的人就都死绝了。

她不语,过了好久她说:“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

我点头。

她温柔的低下头来靠在我肩膀上,像一只无助的小猫一般,过一阵子我听到她小声的说:“所以你们虽然有牢骚,还说什么大话,其实还是愿意活着了?你们……你们看来,让你们活的就是神仙,让你们去死的就是魔鬼了?我明……我明白了……”

“唉,你的药滴完了,也不早叫我来拔!”护士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马上对她笑笑,然后发现——灵不见了!

我问护士刚才来看我的女孩是不是走了。

“什么?你烧糊涂了吧?哪里有什么女孩!今天下午没人来看过你呀。”

四,豆芽的死

住院对我来说,真是跟坐牢差不多。

我闷到夜晚在床上数星星的份上了,豆芽才跟我说了句话。

“你是哪一年来学校的?”

我告诉他,他说:“哦,那你没入过灵异会。”

“当然,你好像曾经是灵异会的吧,我听说你们的会长,叫灵?”

他点点头,说对。

“她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但是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她经常跟我们说,活的这么龌龊,不如不要活,老实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故弄玄虚的说笑。”

我点头:“哦,那么说你不同意她的话了?”

“当然,我加入灵异会只是为了好玩。”

又聊了几句,都累了,睡了。

我早上醒来的很早,守夜的护士刚刚换班,我问她们能不能出去散散步,她们告诉我外面有点凉。还是新鲜的空气好,我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想,然后我看到灵和她的朋友。

她也看到我,跟我打招呼,我看到她身边脸色苍白的男孩,很自然的问:“你陪他来看病吗?”

她笑了一笑说:“不是,我们来办一件事情。”

那苍白脸的冲我点了一点头。

“哦,一起走走吧?”

灵的朋友却哆嗦了一下。“他还有事。”灵解释道,“你先走吧!”那人便犹如一只兔子般溜掉了。

“你朋友好奇怪,我脸上写着‘青面獠牙’四个子吗?”我说。

“没关系,阿哲他就是这样子的。”

我们并排走了一段路,我问她:“你是哪个年级,哪个专业的?”

“我学中文的。”她说,看初升的太阳照到图书馆的大楼上,她忽然高兴起来:“我还在那里当过图书管理员呢!”

散步,散步有时候并不能令人轻松,我回到病房的时候累的半死,刚进门就看到护士们把豆芽抬出去。

他已经不是活的了。

僵硬的脸上竟然有笑容。

“听说他是吓死的?”来看我的胖子好奇的说:“这病房死过人,你不如换一间吧。”

“病房死过人有什么稀奇,再说咱们学校只有这么一间病房。”我轻描淡写的说,“我现在就盼着早点能出去,可是那可恶的大夫说我不但没好,还有恶化的可能,死活不放我走。”

一向小心的大虾这时小心的问:“吓死的那家伙是什么表情?”

笑着,我说,微笑着。

“这是为什么?”

子强说:“大概被惊吓到极限,能死掉,他也是很高兴的吧!”

其余哥们都点头。

嗯?我好像想起灵的声音:“那个样子,还不如不要活着的好!”

五,图书馆发生的故事

我身体不适,嘴还是很甜,跟护士聊了聊,她们就同意我出来散一会儿步。

图书馆在傍晚的霞光里很是好看,我忍不住就上去了。

“好久没看见你了!”有个老师跟我打招呼,管理图书的李老师。

李老师算起来好像是我同学的表姨的堂弟的二舅妈,沾亲带故,见了面格外热情。我跟她说我最近

身体不好,她便疼惜的拉了我的手要我去她办公室休息。

她的办公室窗明几净,沙发柔软,如果什么也不干,呆着很是惬意。而她真的是什么也没干,跟我聊了起来。

我把我知道的七姑八大姨的小道消息说了个遍,终于得以问她:“您认识一个叫灵的中文系女生吗?”

“中文系的?我想想,有印象有印象,啊,对了,你是问,灵?那可是五年前的事了,你怎么知道?当时咱们学校很多人都吓的不敢来借书了。”

我由此终于知道了关于灵的故事。

五年前,灵是中文系的第一才女,文笔出众,美丽动人,除了有一点愤世妒俗,几乎是完美的。追求她的人很多,而她在他们之中选了最不起眼叫做浩的一个作为漫漫人生的伙伴。浩是一个农村小伙子,从各方面看来都配不起大家闺秀的灵,但是灵并不以为然,也许在她心里,这样才算爱情。

他们的相恋理所当然受到了各方面的阻挠,灵的当经理的父亲率领全家到学校来的时候,灵正在图书馆做管理员的工作,她爸爸当着众人说了很绝情的话,灵十分气苦,但是什么也没说就径直跑上楼去。

灵的姥姥看出不对,追上去,却哪里追得上,灵跑到六楼的窗口,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全是绝望的表情。姥姥说,孩子,有事好商量。灵没回答,摇摇头,就从窗口跳了下去。

她摔在留下的水泥地上,很沉闷的一声。大家跑过去看时,她好像睡着了,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只是,蜡一般的苍白。

灵死了以后很长时间,有很多人都说来图书馆时依旧能看到好似是她的身影在书架间忙碌。人心惶惶,也就没什么人敢来了,后来久了,这里终于无事。

浩没有被追究什么责任,过了几个月他依旧是文学社的主将,没到毕业他便继续拉着个漂亮的女孩出双入对了,只是,那不是灵而已。

六,生呼,死呼?

从图书馆出来我心情沉重起来,我想到灵,她一定很不甘心吧。

晚上一个人在病房里的时候,她来了。

“你知道的只是开头。”她说,坐在豆芽死掉的那张床上荡着腿,“那结局是我终于摆脱了令我不齿的生活,我不想去做人,也没有找到天堂,也许就是变成被称作魔鬼的那种东西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生命依旧那么肮脏龌龊,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还在继续,所以我成立了灵异会,我希望他们能自己明白生命的可悲。”

她说:“你明白吗?也许你愿意加入灵异会。”

我当然告诉她我不想。

“那也差不多了,其实你生病的那一天,就有了想死的感觉,要不然我不会来找你的。”

我很惊讶。

“只有潜意识里要死掉的人才能看见我,才能加入灵异会,你如此,豆芽也是,还有阿哲他们,都是自愿的。”

阿哲?那个淹死在东湖的学长,我看到的脸色苍白的家伙?

灵说是,就是他,是我带他来把豆芽接走的。

“可是他并不快乐,他做了鬼还板着脸。”我争辩,或许此刻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我不怕她,反而觉得她可怜。“也许每个人都有想要死的时候,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活着,因为活着确实比死了好,有的事情是不能逃避的。”

她皱眉头,我看出她很不开心,我也一样,顾不得她的感受了。

“你做人的时候都不能逃避世界上的烦恼,做了魔鬼,也是一样吧!”

灵被我说的跳起来,她来抓我。

我无从闪避,到了下去。

冰凉的手……在我的脖子上,但是我没有觉到窒息,只是失去了意识。

感觉自己好像在云上飘浮。

翅膀,很大的翅膀。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翅膀,它带着我飞起来。

我被一双手臂温柔的抱着。

那是翅膀的主人。

我的守护神阿蒂特。

“你又要死了。”她说,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却不再哭了。

我笑了,不会,我说,因为你不是把我送向天国。

她点头。

我问她为什么。

“因为你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你虽不奋力争取,也没有逃避。”她说,接着轻轻吻我的额头。

我想也许每个人都如此吧,灵知道吗?

结局,没有结局的继续

我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连躺了三天,大夫说我很危险,都是平时不注意之过。好在我身体不算太差,本人求生意识强,最终挺了过来。

出院那天,兄弟们都来接我。

子强跟我闲聊说他做了奇怪的梦,梦里一个淡绿头发的女生叫他加入什么灵异会,他坚决的拒绝,那女孩马上消失了,临了,叹一口气。

“你说说,都是你疑神疑鬼。”

我忙赔笑点头。

户外是早春的天气,阳光灿烂,我喜欢这气氛,想自己的病是彻底的好了。

又到图书馆去,李老师给我看了一本刚刚在书架间发现的灵的笔记,她的文笔确实很好,在一篇俏皮的散文里她写道:“淡绿色头发的女孩,是风的使者,她带来了清凉,也给自己带来了迷惑。我愿意变成她,徘徊在风里,即使迷失也无所谓,因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笔记的后半段,听说写满了愤世和绝望的话语,我刚刚翻过去,便有一阵风把本子合上了,风停,再看时,那几页全成了一片空白。

她自己也不想看见了吗?那一刻,我几乎相信自己确是听到了灵的笑声。

我收到阿梅的信,她们学校下个月放假,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高兴得很。

学校的夜晚,我出来散步,在花坛边坐下。

下晚自习,很多同学从教学楼里出来,我看到他们背着书包说说笑笑的身影,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脸色苍白的朝我们走近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晚上出来走走,哲学长。”

“夜风很大,当心着凉。”

他说完,竟然笑了。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2 发表于: 2006-11-24
第三夜的故事   暗灵
那栋房子里有一具尸体,一个凶手,一位巫师和一个灵魂。我要你去找那个灵魂出来,按我说的做,只有找到它才能救我……

一,来自表哥的包裹

还没到考试,大多数人都很轻松。我委婉拒绝胖子他们一起去打cs的邀请,打算留在寝室里睡个好觉。这种淅沥下着雨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美美闭上眼睛,我竟然就梦见表哥了。

我表哥是个奇怪的人,我二姨和姨父去了外国以后,他总是来去匆匆。我们这些亲戚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兄弟几个里就我和他最好,小时候我们经常玩一些幻想中的灵异游戏。现在我还能经常能收到他一些奇怪的名信片什么的,来自的地址是各种地方,有时候我听也没听说过。上个月我接到一封夹着他近照的信。同寝室那帮哥们儿都说他很像我,无论面貌还是身材。

梦里的表哥比那张照片里脸色还苍白消瘦,虽然他比我高很多,但和我面对面站着,他就像属于我的一个苍白的影子。“哥!”我不知道说什么,“你……你怎么了?”他张了张口,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最后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就这样。

随后我就浑身冷汗的醒来,仿佛做的是噩梦。寝室里没有人,我只听到窗外的雨声,静的可怕。有敲门声吓我一跳,那同学是取信的,他给我一张单子,要我去邮局取包裹。

去就去吧,反正醒了也睡不着,我起身随便穿了件衣服打算去邮局。眼睛的余光扫到有个影子在窗外一晃。

我过去看,该不会有什么吧?这里可是四楼。

我什么也没看见。

那包裹是表哥寄来的。表哥的包裹很简单,有一封信和一套衣服。那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的一个地址和两句话。信封里面还有一把小小的铜钥匙。

但是我吓了一大跳,因为表哥在信上写的那句话是:“那栋房子里有一具尸体,一个凶手,一位巫师和一个灵魂。我要你去找那个灵魂出来,按我说的做,只有找到它才能救我。”

然后什么都没写。

我把衣服找出来穿上,很合身,想起表哥的上一封信,我发现两封信的地址是一样的。表哥让我去的就是他上回寄给我信,并且在那里拍了照片的房子。而那套寄给我的黑色衣服跟他照片里穿的一摸一样。

回来的胖子说:“那个是你表哥的衣服吧?”我说:“不会的,表哥比我高,他的衣服我穿着不会这么合适。”

子强比较擅于分析,就说会不会是你表哥在那房子里出了事,叫你穿这套衣服去救他?

“救人还要有制服吗?还要说灵魂,凶手什么的?”我们的东北大汉黑子不以为然的说:“这一定是个恶作剧,你们哥俩闹着玩的。反正那个地址就在市里,明天周六,你去看看不就得了?”

最后大虾说:“这个事情透着诡异!咱们都陪你去好了。”

我说:“一点小事犯不着!我自己去看一下得了,大不了发现不妙,再打电话回来。你们可要去敢死救我!”哥们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应和,我上铺的阿彪还递过来一块玉佩,说是缅甸玉佛,开过光的。我挺感动,随手挂在脖子上。

二,灰楼

我按照地址找到那里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那是一栋灰色的小楼,二层。由楼下可以看到楼上是些没有窗帘的灰色房间。好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我试着敲了敲门,意料之外,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给我开了门。

她看见我,大吃了一惊,哆嗦着说:“你……你……怎么回来了?”我不解,说:“我没来过啊!我是来找我表哥的。”我把表哥那张照片给她看并且解释说我们长得很像,恰巧穿着同样的衣服而已。她信了,让我进来。

门里面是挤满灰尘的楼道和挂着蜘蛛网的屋顶。那女孩指指窄窄的楼梯让我上去。我看见楼梯下面黑洞洞的门,问她这里是不是有地下室。这个问题简直是废话,她点了头告诉我那就是门。

“不过早就不用了,我们住在这里的都没有钥匙的。”她说完快速的走在前边,直到把我带到二楼第一间屋子,她的房间。

那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桌椅摆放的十分整齐,明显主人是个爱整洁的人。但相反窗户上的玻璃非常脏,而且屋顶的墙角活跃着跟楼下一样的蜘蛛网。窗户上灰尘累累,锈迹斑斑,显然很久没有开过窗。

那女孩不曾留意我的眼光,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松了一口气,让我随便坐,告诉我她叫阿霞。

“阿霞,你认识我表哥吧?”我问,她点点头,然后带着惊慌和害怕的神色问我怎么知道他来过这里。“他自己告诉我的,叫我来这里找他。”我说,心想“救”那个字太夸张,还是不提为妙。阿霞更吃惊了,她几乎是跳起来说:“他还在?他还在!他还能告诉你他在?”

我不解,就问她表哥出了什么事。

但是阿霞扭捏的不说了,我正要追问,楼道里的电话铃响起来,她马上开门去接电话,我只好站在门口等她。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那是个中年男人,我几乎不敢直接去看他,因为他实在太瘦,简直是皮包着的一副骷髅。他用非常沙哑的声音说:“你……你跟姓林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尽量礼貌的告诉他,那是我表哥,然后我问他表哥出了什么事。

“他……呵呵呵,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被那个丫头吃掉了。”那人用干瘪的手指指着正在讲电话的阿霞,凑近我说:“你不要相信那个丫头,她最喜欢吃活人的心脏了,她是一个凶手!”那声音震的我耳朵嗡嗡作响,而且还没等我明白过点什么来,他竟然转身自顾自的走了,进了第二间屋子。

我发现二楼一共有四间屋子,并且每个门上都用鲜红的油漆涂上了号码。

“好了,我们回房间谈吧?”阿霞不知什么时候讲完了电话,在我身边乖巧的说。

“这里一共住了几个人?”我问她。

她说:“这里只有二楼住了人,一楼是库房,不出租的。喏,二,三,四,加上我的房间,一号,一共住了四个。”

我试图从她的窗户看街景,但是玻璃简直太脏,看过去外面一片灰茫茫,几乎什么也看不到。窗户上只有我自己脸色苍白的影子还依稀可辨。

我问她那三间屋子都住了谁。

“二号住的是李伯伯,退休在这里养老的。三号住着个跟我一样的女学生,姓白,听说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四号住的是莫先生,他真真正正是个怪人。”

我问她房主是什么人。

“不知道啦,我们每个月把房租放到门口的信箱里,他就会自己把钱拿走的了。这里的房租非常便宜,我们何必要知道谁是房主呢?没人来赶我们就得了。对了,其实我一直怀疑,那个房主就住在这个楼里!”我顺着阿霞的思路,问她房主最可能是什么人,她又摇头说:“不清楚啦,我也是瞎猜的。”

我接着问她表哥的事,这回她说:“你表哥,就是林先生是一个月以前来到这里的。那一阵他就住在楼里,我白天经常看到他在楼道走来走去。后来要不是他破坏了规矩,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问:“什么规矩?”阿霞说:“就是当初租这房子的和约上写着的,绝对不能窥探这里的地下室的规矩啊!你表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那一天我从学校回来,一进楼道就闻到一股子臭味。我发现地下室的门半开着,以为是房主自己开的,这时林先生脸色苍白的由里面探出一张脸来,差点把我吓死。他说:‘别叫!我在干正经事。’我告诉他说那地下室是不让住客进的,如果房主发现他这么做,一定会赶他出去。他不以为然的摇了一下头就消失在门里面了。过一会那门竟然自己‘怦’一声关上了。”

我焦急的问:“那门是自己关上的?怎么会?”阿霞说:“我也很奇怪,不过那时候林先生已经下到地下室的深处去,那门确确实实是自己关上的。我开始有点担心,不过等我回到楼上放下书包又下来,看见那门竟然大敞着。嗯,一定是林先生自己打开门,出去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看见过林先生,我以为他搬走了呢。”阿霞说。

“我是来找表哥的,据我所知他还在这里。”我说,“他在这里的时候住的是几号房间呢?”阿霞皱眉说:“我不知道!我曾经看到他从其他三个门都走出来过。”

“那么其他三个人当时是不是有出去旅行或者不在这里住的?”

阿霞坚定的说:“没有,我都看到过他们了。他们当时都住在这里,我想林先生一定是和他们之中的一个人合住的。”

我起身说:“那我去问问他们三个人吧!”阿霞说:“也对,你问问他们吧,除了莫先生,都是很友好的。”我想起刚才的中年人,说:“二号房间的大叔怎么样?”

“李伯伯吗?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胖,经常担心他的血压高。”阿霞笑着说。

三,地下室

我敲了半天二号房间的门都没有反应,最后三号房间的门开了,一个赢弱的女孩出来说:

“你找李伯伯?他很久没出来了。”

我过去跟她说话,她头也不抬,我说:“我是来打听关于林志强的事的。”

我看到她长发下的脸似乎动了一动,她邀请我进了她的屋子。

“我姓白,”她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说,“叫我白洁。”

她人是干干静静的,穿着雪白的裙子,全然不像她的屋子里一样乱七八糟。我看看地板脏的没法下脚,她不以为意的说:“没关系,踩吧,都是垃圾。”

她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穿衣镜,那大概是除了她以外唯一整洁的了。我走过去看,有几秒钟那镜子里没有我的形象,我诧异的用手去摸,白洁叫住了我。“那镜子很珍贵……你小心。”

白洁在打量我。“你是他的亲戚,你很像他,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他的弟弟。”我点头,问:“你和我表哥很熟吗?那么他那几天……是跟你合住的?”白洁做个荒谬的手势说:“怎么可能!他住在莫灵那里。”

我还想问,她却示意我住口,看了我好久才说:“没错,你们像得很,只不过你表哥脸色苍白,而你不同,你脸色很好。”

她这间屋子的窗户同样没有窗帘,但比起阿霞的来要好的多。显然她经常开窗通风。我看到窗外天色已经很晚,说要回去了。看来今天是找不到表哥了。

“你现在要走?”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不行,你现在不能下楼去。”

“为什么?”

她回答说:“因为天黑了,你必须等到莫灵回来才能下去。”

莫名其妙,我要求她解释给我听,她说她也不清楚,但是拜托我一定不要一个人下楼。我打开门,楼道里没有人,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这么晚了,得赶回学校去。

我坚持要走,白洁居然伸手拉住了我。“别走!”她抬起头来恳切的说。我被打动,刚要跟她回屋,隔壁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年轻人出来快步下楼。

白洁和我都吃了一惊,从背影看那人确实是失踪了的表哥,我高兴的追过去。

一楼是没有灯的,我追下来之后才发现。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发现这里跟白天上来时有些不同。地下室的门敞开着,凉气扑面而来,有什么东西在门里深邃的楼梯下蠢动,我有点害怕,想打开大门出去。

但那门好像锁住了。

我想到了包裹里的钥匙,拿出来摸索着插进去,打开大门。外面一片漆黑,不过那也要比地下室里的腐臭味好很多,我不顾一切冲出去。

等待我的却是脚下一绊,向下一栽。

我错了,那时候我想,只顾着开门,竟然没想到楼梯和大门的方向。

我打开的是地下室的门。

等我恢复力气爬起来,四周黑蒙蒙,分辨不出哪里是上楼梯的路。为了避免走错,我原地不动了很久,最后终于被心里的恐惧打动,大声的喊起来:“有人吗?”

我的声音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地下室里旋转,再旋转。周围都是墙壁,让我窒息。终于,我想起自己带着打火机。哆嗦着掏出那个小东西,啪的一声打着它,我看见面前是另一个我。那似乎是一面很大的镜子,我很奇怪地下室里有这样的东西。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我开始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动作,后来想到表哥。

“哥!”我拍打那面镜子,镜子里的我也冲上来,疯狂的在另一面拍打。

或许那就是我吧,我正想着,镜子里的人离开了镜面,慢慢倒退着走了。

我回过身,手里的火苗一下子熄灭了。在亮光消失的一霎那,我看到一个女孩。

她在黑暗中一下子靠近我,我似乎闻到她发稍上奇怪的香味。

“我很冷,抱抱我。”她说,然后扑进我怀里。

她真是瘦的可以,抱着她我想起在美国的女朋友阿梅,她也这么瘦。女孩子是要有一点丰满抱着才舒服的,正寻思这不合时宜的念头,那女孩冰冷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抱紧我。”她说,我感到她嘴里吐出的气息,冰凉彻骨。“你是谁?”我问。

“别拒绝我。”她用冰凉的唇亲吻我的脖子,我很想挣开,但动也动不了一下。

接着我觉得她张开了嘴,两颗尖利的牙齿咬进我肉里。

四,奇怪的房客

醒过来的时候我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被从没有窗帘的窗户上穿过来的阳光晃着眼。

床边一个奇怪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瞅我。

看那样子,他年纪应该和我相仿,一对大大的黑眼睛占据了他半个脸,下面尖尖的小下巴上挑着,露出不自觉的笑容。我从来没见到过长得如此精致的家伙,不由得多看几眼。

“看我做什么?”他忽然问,然后轻轻一蹦,坐到屋子中间的凳子上去了。

“我是莫灵,你好!”他在那凳子上也是来回晃,这俏皮的样子让我对他立即有了好感,我说:“你好!我姓周,叫我小狼。”

我问他:“是你救了我?”

莫灵点点头说:“我恰好那时候回来,救了你了。”我问他那个女孩是什么人,他愣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啊!她被我吓跑了。你怎么会在地下室里?”

我对莫灵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把知道的都告诉他,希望他能给我答案。可是他说:“哦,我知道了。其实我是你表哥的朋友,他失踪我也很奇怪,既然他把东西寄给你,就是希望你把真相找出来。你可以住在我这里,除此以外,你要靠自己。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白洁是可信的。你好自为之,我一般都回来的很晚。”他说完出去了。

我觉得这里真的很诡异。

难道真如表哥所写,这里有一具尸体,一个凶手,一位巫师和一个灵魂?可是据我所知这里只有四个人。我在屋里踱步,希望能理出个头绪来。莫灵有能力救我,一定是巫师了,灵魂,难道是表哥吗?我又到哪里去找呢?

还有就是在剩下的三个人里,有一个就是凶手了。

昨天晚上那个女孩子,我忽然想到,她是很瘦的。

阿霞身材匀称,李伯更不可能。那么……有人敲门。我去打开,是白洁,她问:“你有什么线索吗?找到你表哥了吗?”我怀疑的说:“没有,昨天晚上你看见什么没有?”

她马上说没有:“你下楼以后我就回房间了。”我说,我想到她房间里去呆一会儿。

她房间还是那么乱,不过白洁一点不介意:“楼道里有暖壶,我去给你倒水。”趁她出门,我急匆匆的察看了她房间里的东西,她的被子下面,我发现了我的小打火机。

“啊!”是白洁的尖叫声,我快步出去,她面前扔着打碎的茶杯。杯子的四周是一片猩红。“我……我倒了水,刚要拿来给你,一下子看到……水,红的!”我拿起暖壶问:“你是从这里倒出来的?”她点头。

我拔下壶塞,又盖上,放下它。

那里面是猩红的一壶血水。

“这水是哪里来的?”白洁摇头说:“我不清楚,本来我们是轮流烧开水的。不过最近有点乱,我只知道今天不是轮到我和莫灵。”

我不能判断这情况,忽然想起一个念头。“白洁,你觉得莫灵是可信的吗?”她想了想然后说:“是的……我想他是好人。”我接着问:“你觉的这栋房子里的人有人会说谎吗?”她怀疑的看了看二号和一号的房门:“我不清楚他们两个。”

我让白洁在自己房间休息,自己去找阿霞,她刚好在。“你又来了?”她微笑着招呼我,“你找到林先生了吗?”我坐在她为我搬的椅子上,说:“没有,不过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问啊。”她好脾气的说。

我深吸一口气,问她:“你对白洁了解多少?”阿霞说:“她身体不好,我们没什么深交。不过……”她欲言又止,在我再三追问下才说:“她有时候怪怪的,我能看到她三更半夜在楼道里走,而且偷偷的喝鲜红色的液体。”我惊讶:“你是说,难道她喝血吗?”阿霞说:“我没那么说,不过她那样做的确很奇怪嘛,你没有发现什么吗?”我说没有,接着我问她是不是跟隔壁的李伯很熟。“还可以了,怎么?”

“我一直没见过他,你能不能陪我去隔壁拜访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同意。我们敲了隔壁的门很久都没有回应。“他一定是出去了。”阿霞说,我失望的想走,但是忽然那一刻,我确定听到了来自屋里的声音。“屋里有人!”我大声说,接着用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力量撞开了门。

恶臭,一股恶臭中人欲呕,正对房门的椅子上直挺挺靠着那个昨天跟我说话的中年男人。他还是那样干巴巴的,脸是青绿色,许多小虫子从他腐败的眼窝爬进爬出。他明显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

五,真相浮出

阿霞说:“真奇怪啊,这里怎么会有一具尸体呢?”我看看她,她似乎没有一点吃惊的表情。“你这么镇定?”她火烫了一样的说:“没有,我刚才吓了一大跳呢。”

我们都站在楼道里,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还是说:“你不用再装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霞笑着说。

“昨天扮成我表哥,引我到地下室,再偷走我的打火机放到白洁床上。”

阿霞向后很快退一步说:“怎么可能!”

我的表情却是不容置疑,我说:“我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一直在说谎。”

阿霞说:“你找到你表哥了?”

我点头说:“对!他被你封在白洁屋里的穿衣镜里!”

阿霞听了这话,猛地变了脸色。我看到她重新抬起的头上血红的眼睛。“你很聪明,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知道的,不过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莫灵和林志强的确傻的可以,居然想到要用你这样一个什么也不会的笨蛋来对付我。”

我一点一点退到白洁的门边。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从一开始你的话就太多了,我发现你一直很仔细的陷害白洁,这太明显了。而且,你房间的窗户一直没开。你表面上是个健康女孩,住的地方却常年不开窗。这很不正常,不是你不住在那里,就是你根本不需要新鲜的空气。”

阿霞说:“没错,我不需要空气,因为我早已经死了!”

我已经拧开白洁的门把手,说:“还有,刚才我闻到你屋子里的味道明白了,那股味和地下室里的女孩是一样的,昨天想杀我的就是你!”

稍后的一瞬间我猛的躲进白洁的屋子飞快的把门反锁。

我对白洁说,“打碎那面镜子!”

她先是惊讶,然后抱住我叫道:“不可以!这样他会死!”我挣开她说:“不会的!你听我的没错!”

门在这时被阿霞撞开了。她像电视里每一个歇斯底里的女鬼一样可怖的瞪着我们。“我要杀了你们,我需要鲜血。”她大叫,扑过来,我把白洁挡在身后。

我感觉到她冰冷的指甲插入我的喉咙,在那一秒钟我还有机会随手抄起白洁桌子上的一块镇纸朝那面穿衣镜砸了过去……镜子碎了,我颈中的缅甸玉佛忽然白光四射,这光和镜子里柔和的黄色呼应着。阿霞在这光中退缩了,我以为听到大慈大悲的声音。表哥的脸在我面前闪烁,像湖水里的倒映,慢慢碎成很多片。

模糊中,有什么人在黑暗中抱紧我。“你是谁?”我轻声问。她说:“我是阿蒂特,你的守护神。从学校开始,我跟着你三天了。”她温暖的手抚摸着我喉咙上的伤口,我感觉一片清凉。“我死了吗?”我问。她更紧的抱住我:“没有,一个有守护神的人是不会莫名其妙的死亡的。并且,你是胜利者,你赢了这赌局。”

我听到我的守护神巨大的翅膀拍击空气的声音,那一刻我感觉飞翔。

再次醒来,我躺在一间医院里。

莫灵来看我,他笑着,说:“你是个聪明人,你救了你表哥了。”我也冲他微笑,说:“那么你可以告诉我真相?”

“很久以前在那个小楼发生了一起谋杀。一个继父为了得到自己唯一的继女的财产将她杀害了。那女孩的灵魂心有不甘,借助那房子里一个有灵气的法器化为厉鬼,反倒控制了那个继父。那个女孩就是阿霞,她死了以后灵魂还附在自己的身体上。为了继续保持自己作为人的形象,她每天喝她继父的血肉,直到把他喝得皮包骨头而死。”

“我和你哥哥都是阴阳师,我们先后接到那个继父在还没完全失去自由的时候从楼里设法发出来的信。你表哥先到了那楼里,很快明白了那里发生的事情。但是阿霞利用他女朋友白洁设了圈套,把他封进了镜子里。后来去的我不敢打破那面镜子,因为阿霞说那样你表哥就会死。”

“白洁为了你表哥,答应阿霞让她吸自己的血。我唯一可做的就是留在那里使阿霞不能威胁白洁的生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后的一天,我们找到的了你表哥的笔记。”

“原来你表哥对将来有所预料,他在笔记里说,只有外来的人在没有人告诉他真相的时候打破这面镜子,才可以保护他平安无事。他最后推荐了你,写了你的地址,做好了给你的包裹。但是可能是为了你的安全,或者是根本来不及,他没有寄出。”

我说:“最后,你寄出了那个包裹。”莫灵点头说:“对,不过我始终不明白他寄给你那套衣服的作用。”

我说:“因为我和表哥非常像。到这里来之后我经常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的影子,直到白洁说我脸色很好,我才想到也许镜子里的影子根本不是我,而是表哥。表哥让我穿的和他一样,就是暗示我,他就是我在镜子里的影子。还有他信里的‘救我’,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一个灵异游戏,每次游戏结束,我们都要打破一面想象中的旧镜子。我由此想到,他是让我打碎镜子救他。”

莫灵说:“那你怎么知道阿霞说谎?”我笑道:“开始很大程度上,我也是蒙的。表哥的信里说这里有一个凶手。袭击我的女生身材消瘦,我开始以为是白洁,后来你说白洁是可以信任的,我就想,凶手既然只有一个,那么你们四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说谎的可能性还是很大。你和白洁的说法一致,除去李伯,最有嫌疑的就是阿霞。”

莫灵说:“那天袭击你的,其实是因为没有吸够鲜血而变瘦的阿霞。因为李伯死了,白洁又身体虚弱,她只好令找途径采集新鲜血肉。她借着幻术让你进了地下室,在我碰巧救了你之后,她又想到用打火机让你怀疑白洁。”

“嗯,不巧她为了吸食血肉而采集回来的鲜血让白洁在倒水的时候发现了。我从那时候怀疑阿霞根本不是人,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明显比昨天瘦很多。人是不可能一下子瘦那么多的。”

我说:“还有最后一点,我看见了李伯会动的尸体。”

结局,归来的表哥

我回学校大侃一阵我在小楼的事情,他们都不信,唉,现在的人不爱真相。我本来打算写E-mail给远在美国的阿梅抱怨,最后还是作罢,不要让爱自己的人担心了吧,后来来看我的白洁这样说。

她告诉我莫灵回到小楼收了那个继父,也就是李伯的灵魂,安顿了一切,她就搬出了那个地方。阿霞的灵魂因为不幸得到了神的谅解,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投胎继续人类的生命去了。也许一切都由于我的聪慧解决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飘飘然起来。但是白洁哭了。

“我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你表哥,他一定是出来以后就走了。下一次,我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他。”她说,“我爱他,情愿跟他一起,不管是不是受苦。可是他为什么一直回避我?”

“他是爱你的。”我说,“总有一天你们会重逢。”

白洁感激的谢我,走了。

黄昏,踢完球,我冲凉路过洗漱间的大镜子,镜子里我的形象忽然的跳了一下,我以为眼花,再看时,镜中的我有一张苍白的脸。

我害怕起来,难道是我打碎镜子,害死了表哥?

表哥为了救白洁,不惜牺牲自己写下自杀性的解决方法骗过所有人,包括作为他最好兄弟的我?因为莫灵对白洁的情义,他才放心让自己留下这个无情无义的形象一走了之?我强迫自己不去这么想,然后仔细观察镜里的影子。

那神态,动作,无不像我。

后来我放心,要离开,转身到一半,余光又回到镜中的倒影上。

镜中的人没有转身,仍然面向外,站立,似在眺望。

我怆然泪下。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06-11-24
第四夜的故事   自习室的命案

我忽然听到脚步声,一个急匆匆的黑影走近了。

那是个戴眼睛,个头不高,面色苍白的家伙,经过我身旁的时候,他抬头看我,接着莫名其妙的哆嗦一下,手里的一摞书统统掉到了地上……

一,厕所里的哭声

我像往常一样由自习室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大概是八九点钟的夜,伸个懒腰,打算回寝室。

不知不觉中,自习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这帮家伙,周末就不学习吗?我不以为然的想,忘了自己刚刚睡了那么一两个小时觉的明显事实。

可是我忽然感到孤单。

在这么宽的楼道里,没有一个跟你一样共同呼吸着的人,你怎么能不觉得孤单呢?

所以我巴不得马上下楼回到乱哄哄的“家”。

寝室里那帮人一定在打扑克了。

我忽然听到脚步声,一个急匆匆的黑影走近了。

那是个戴眼睛,个头不高,面色苍白的家伙,经过我身旁的时候,他抬头看我,接着莫名其妙的哆嗦一下,手里的一摞书统统掉到了地上。

我好脾气的笑,想要帮他捡起来。

这时我也听到有人在笑。

老实说,那决不应该是什么“笑声”了,我只是根据音调和频率这么形容当时的声音,如果非要说就是一种笑声,我打赌,我这辈子再没听过这么恐怖的笑声了。

那笑声,是从另一边黑糊糊的楼道口传来的。

我循声望去,一个淡淡的白影子走进了那头的女厕所,那该是一个女孩。

可我并没有听到类似开门关门的声音。

“同学……”我回身想把手里的书还给刚才那家伙。

可我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不见了。

然后我又听到哭声,是那边厕所传过来的。

走,不忍,不走,怕。

最后我还是过去了,礼貌的敲了敲女厕所的门。“同学!你怎么了?”

哭声继续着,没有人回答我。

我用力再一次敲门,我觉得那声音该把一楼都震动了。“同学!你没事吧?”

喊的声音很大,尾声消逝在楼道里,有点颤抖。

还是没有回答。

我想不出自己该干什么,直到马上的一声尖叫。

那是一个女孩所能发出的最恐怖的声音。

我本能的推开门冲了进去!

我冲进了女厕所。

二,自习室四楼发生的命案

我头疼的厉害,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和衣躺在床上。

“哇!”我坐起来,“可醒了。”

寝室里胖子正在吃饭:“怎么了?”

“做了个恶梦,唉!”我挠挠头,“是不是这几天发奋发多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胖子打个呼哨:“可不是!叫你别那么看书你不听,这不,傻了!”

他又说:“昨天晚上你十一点才回来,脸色苍白双眼发直,谁说话你都不理,径直就到床上倒下了,瞧瞧那样子,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是鬼俯身!我还跟阿标打赌,试试你有没有气儿呢!”

我说:“结果呢?有气儿吗?你们谁输了?”

胖子哈哈着说:“有气儿!输的是我,这不,给整个寝室买早点了,过来吃吧!”

胖子真好,我一边吃油条一边幸福的想,同时他正批评我最近做事好像只长了一根脑筋。“呵呵,一根好啊,不会打架。”我冒出这么一句。

那时我看见窗户外面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冲我笑。

“她是谁啊?”我问,“谁的女朋友吗?”

胖子说:“你说谁啊?”

“窗户外面那个,冲我笑来着。”

胖子差点噎住,然后像看ET一样瞅我,摸了我额头一下。“咱们寝室是四楼!窗户外面,亏你想的出。”

我愣住,再看,的确,可她还在那里笑,有一对大大的酒窝。

看来下次自习不能回来这么晚了,我跟胖子说,他老人家的表情好像看到了浪子回头。

“早这样不就得了!”

接着我们两个一起去上课。

“今天这楼里的气氛很不对劲啊,小狼,你发现没有?”子强课间的时候跟我说。

我说我没觉的:“怎么了?”

他说:“从我一进来就感觉到了,阴气森森的。”

我知道他一向以阴阳师自居,唯一可惜的就是算什么都不准。“别这么说,万一说你练 *** 功可就不妙了。”

他打我一拳:“你还有心思玩笑!这个楼整个儿……太……匪夷所思,真的匪夷所思。莫非有人死在这里了?”

边上的胖子吐吐舌头,冲我试个眼色,一副“这小子又开始了”的样子。

如果不是隔壁班的一个同学跑进来,一切都将被看成一个笑话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早上有人在四楼的女厕所里发现一具尸体!有个女孩被杀了。”那人如是说。

我们第一次用崇敬的目光看子强。

“你真伟大啊,哥们儿,要不给咱写几张符吧?”胖子说。

我跟着说笑,忽然看见门口一个女孩子走进来。“那个女孩是哪个班的?怎么以前没见过?”我统统身边正看书的大虾。

他抬头:“哪个啊?那边根本没女的嘛。你是不是想女朋友想疯了?”

他接着看书。

我不解,回过头。一张脸在很近的距离内看我,我吓一跳,向后缩了一缩:“子强!你干嘛啊?”

子强说:“你的脸刚才一阵一阵的发白啊。”

现在呢?好了,他说。

我遗憾的点头,再找,那女孩子不见了。

“你有没有镜子?”我问班里的一个女生,她笑了,很温柔的拿给我。

镜子里的我,一脸苍白。

那是表哥,我知道,表哥为了他的女朋友,甘愿牺牲自己,把灵魂永远的封在镜子里了。或者说,是封在了镜子里我的影子上。

我确切的感觉到这个事实,曾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

后来的一次,我对着洗漱间的大镜子,再看自己的影子。

那是我,我知道,以后再没见过表哥的影子。

可是这次,那面小小塑料边的镜子里,照见的不是我,而是脸色苍白的表哥。

我晃了晃脑袋,镜中的我不动,凝重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用中指的关节从里面向镜面上敲了三下。

镜面像水波纹一样起了涟漪,一圈,一圈……

“干嘛呢?”有人拍我肩膀,我一愣神之间,镜面变回了正常。“没什么。”我若无其事的笑。把镜子还给那个女生。

她笑一下,起身要出去。“你要去厕所?”我冷不防的冒出这么一句,自己都吃惊的很。

她脸红了,下意识的点下头。

三,尸体

从楼里出来的时候我松一口气,不远处一辆小吊车正把垃圾桶一个一个的吊起来向垃圾车里倒。正想回寝室改善一下我的头疼,子强在我身边叫:“你看!”

一个什么东西挂在垃圾桶的边缘,那吊车的司机上下甩了几次,依然挂着。

除了我们还有很多人看到了,都聚在那边,指着高高的垃圾桶,大叫。

我只是看着。

那是一个爬满小虫子的,干瘪的尸体,身上的衣服几乎烂光,两根森森的黄色肋骨戳出来。看上去说不出的恐怖和恶心。

那个尸体一张几乎是骷髅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瞪着我们这些自习楼里出来的人。

一只滚圆的眼珠凸在眼眶上。

“啊!”有个女生昏过去了。

其他人很多呕吐了出来。

我喉咙发甜,有血腥味。

眼前模糊,一个女孩走过来。

她对我笑,大大的酒窝。“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对吧?昨晚……”她一只手搭上我的肩头。我以为她的脸会凑过来,但当她靠近我时,只看到腐败的死青的脸庞。

回寝室的时候我的心跳的很快。

我是那种受到惊吓却叫不出声来的人,所以心脏的负荷好像比其他人强些。

现在我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子强!”我敲桌子,问:“你说要是一个人经常看到恐怖的幻觉会怎样?”他抬头,饶有兴趣的说:“什么样的幻觉?”

“死人,尸体……女鬼一类的。”

他说:“一种情况是这个人快死了,还有嘛……”

我催他快讲。


“就是这个人惊吓过度。小狼,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呢。那只不过是一具尸体,放宽心,没事的。现在哪里没有几起命案呢?只要跟咱们扯不上关系就好。”

他说完这话,脸色忽然一变。

怎么了?我关切的说。

没有事,子强一字一顿慢悠悠的说,回过头去。

我只好自己看书,床上有一本“冶金工程”。

我怎么有这种书?我问刚进来的黑子:“今天有别的专业的人来咱们屋了?”

“没有啊。”他说。

我举着那本书:“这书是谁的啊?”

他看看:“这本?不是你的吗?昨天晚上你回来的时候夹着这本书。”

是吗?我不记得了,也许是捡的,翻开看看有没有名字。

那竟然是一本用鲜血写成的书。

扑面的血腥气,我几乎窒息,定眼看,一个一个的字迹滴下血来!

脑子空空了好几秒,我终于合上书。

“怎么了?”黑子问。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那书收到身后。“没什么了,对了,关于今天早上那尸体有什么消息吗?”黑子说:“没有听到,胖子消息灵通,你问他。”

胖子说垃圾箱里的尸体是一个学生。

“可真巧呢,就是上学期教咱们高数的魏老师的学生。听说叫什么……松的,唉,上回文艺汇演咱俩还见过的,那个搬凳子的。”

我问:“是么?什么时候?”

那次咱们上去唱歌,他还过来给你调了一下麦克风。

等等,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个人。胖子继续启发我:“就是戴眼睛,个头不高,长得挺白。”

猛然间那个形象就在我记忆中了。

——经过我身旁的时候,他抬头看我,接着莫名其妙的哆嗦一下,手里的一摞书统统掉到了地上……

是他!昨天晚上我还看到他。

“他什么时候死的?”我装作镇定的问胖子。“死亡时间听说还没确定,警察现在正到处了解情况。怎么,你最近见过他?”

“我……昨天……”

——他站在垃圾箱前边,忽然就回过头来冲我笑,月光下散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贴着眼眶。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早知道!”接着竟然大笑起来。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一百倍。

我想起这场景,不由自主的哆嗦。那些片断在我脑中不容置疑的存在,我却只记得前边。难道我忘了什么?我努力的想,只记得昨晚,冲进女厕所……那哀婉的哭声又钻进我脑子里来了,渐渐的变成凄厉的尖叫。

我抱住头。

清醒过来,胖子和黑子正看着我。“你没事吧?”黑子问,“刚才真吓着我们了。”

我叫他们安心。

“子强呢?”为了分散那两个人的心情,我问。“刚才拿了你那本书,直愣愣的就走出去了。”

我床上只少了那本血写成的书。

我开始担心子强,又不能说,打听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最后,我路过洗漱间那面镜子。镜子里的我,脸色有点苍白。

“表哥?”我问,我觉得现在最需要的是他的意见。

他开始不答我,最后用手向镜面比了比。

我想起他那个奇怪的动作,于是抬起手,用中指的关节敲了三下镜子。

最后一下的时候,我的手还没离开镜子,那镜面就泛起涟漪,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我一下子拽了过去。

……

对面还是一面镜子,我看到面前的我,脸色苍白,整了整衣服。

他手指的动作是那么的熟悉,我忍不住想叫他。

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表哥冲我笑笑,我发现胖子从他身后的楼道走过来了。“小狼!找到子强没?”

他说:“没有。”胖子说:“有人看见他去教学楼那边了,要不我们去找找看。”表哥拉住他,表情怪怪的说:“没什么大事,我一会儿溜达过去看看就成了。”

胖子将信将疑。

我却彻底的慌张了,我看看四周,跟原来的景物是一样的,一模一样。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胖子出现在镜子里的世界。难道……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镜子里的世界和镜子外是一样的,只是,没有人。

我是到了镜子里的世界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

那边的表哥冲我笑,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小狼,耐心的等一会儿,我要用你的身体替你解决一件事情。”

他说得那么肯定,我马上安静下来了。

奇异的感觉,我觉得我们就是一个人了。我绝对相信他的决定。

“你找到一面镜子,从镜子里就可以看到镜子外面发生的一切。”

我想起寝室有面不小的镜子。

从完全相反的世界找到我的寝室多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最后我找到那镜子,把它举起来。

我看到镜子外面的表哥。

他轻快的走出了宿舍楼。

四,楼顶

我的表哥林志强安然的走上了教学楼的天台,子强果然在那里,风吹得他头发乱乱的。

他的表情也乱七八糟,一会儿看来很高兴,一会儿又歇斯底里起来。

“小狼,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表哥说:“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就一定会摔成一滩烂泥。”

那有如何?子强怪笑着说:“我不在乎的,活着多没意思,也许死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关注我。”

不会的,表哥的声音冰冷:“你知道不会的。”

子强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死过!”

表哥说:“你知道,实际上你不但死过,而且现在就还是死了的。”

他又叹一口气说:“也许当初你死了,有人关注一下,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子强听罢笑了,很随便的捋了一下头发。

那动作让我很诧异,我从没看到过他这么捋头发的,那动作简直,不像是一个男生。

在我手中的镜子里,子强开始狞笑。

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到最后,明显是个女生的声音。

“我以为你会完全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说。

“我痛恨那种对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的人。”她又说。

表哥说:“那么跟子强有什么关系?你要他也去死?”

我现在几乎可以看清楚子强身体里那个疯狂的影子了,就是那个大眼睛,对我笑的女生。曾经她的形象是那么可爱。

但现在看来,只是一具发青的尸体了。

“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与他无关就好。”她说,“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会杀人的?”

松也是因为这个死的?表哥问。

“他活该!同样是人,又是同学,他竟然可以在我就要被杀死的时候毫不在乎的跑掉。他不配活着。”

她的声音是那么哀怨,听得我难过极了。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呢?我又做了什么?

我迫切的想听表哥问出她的答案来,可是表哥却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愣,说:“我叫小莹。”

小莹,表哥说,我现在可以用你的名字称呼你,并且心平气和的跟你聊天,你是不是知道其他大多数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一看到我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小莹说。

表哥说:“对,你也知道,这正不正常?”

她说:“正常,人见到了鬼,通常都怕的可以。”

“但是也有我这样的。”表哥说。

是的,也有像你这样胆子大的。

“让其他人也这么大胆行吗?”表哥说。

小莹不以为然的说:“不可能!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胆大的人!”

表哥说:“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本来也没有这么多大公无私,见义勇为的人的,别人怎么做,我们是不应该去要求的。”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小莹听了,登时懵掉:“不该吗?难道我死,只是因为命不好?”表哥不说话,我知道他也没法回答,他只是看着她。

她低下头,慢慢地滑出了子强的身体。

我知道表哥胜利了。

他忽然过来,在我举着的镜子上敲三下。

五,回忆

我一下子被拉出去,坐在天台上。

子强迷迷糊糊的,我把那家伙扶回寝室。“我一定是撞鬼。”他说,然后给自己画个符贴在脑门上。“你要不要?”他问。

“不用了,你有能帮助恢复记忆的东西吗?”

子强想了想,找出个玉佩递给我。“这个东西反正对我不灵,要不你试试。”

那是枚古老的灰绿色的玉,上面还有醒目的一条裂痕,我把它挂在腰上。

我有点累,渐渐出了神,好像回到了昨天晚上……

——我过去了,礼貌的敲了敲女厕所的门。“同学!你怎么了?”

哭声继续着,没有人回答我。

我用力再一次敲门,我觉得那声音该把一楼都震动了。“同学!你没事吧?”

喊的声音很大,尾声消逝在楼道里,有点颤抖。

还是没有回答。

我想不出自己该干什么,直到马上的一声尖叫。

那是一个女孩所能发出的最恐怖的声音。

我本能的推开门冲了进去!

我冲进了女厕所。

一个女孩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我。

不过她再也叫不出声来,一双大手狠狠的掐住她脖子。我看着非礼他的人回过头来,恶狼一般瞪着:“滚出去!不然要了你的命!”

我听到这声音竟然哆嗦起来。

“你……放开她!不然我就,我就报警!”哆嗦着我拿出手机。

还没拨完那简单的三位号码时,歹徒冲我扑过来。

他高大,强有力,而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的头一下撞在墙上,失去了知觉。

……

这就是一切吗?我气馁,我对自己的表现太不满意了。

也许我也有份,害死她。

结局,真相

我沉沉睡去,梦见表哥。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歹徒杀死小莹的时候,明明我在场,那么松又是怎么死的?

表哥说,不,小莹死的时候,你根本没有看见她。

你看见的一切,除了松,都是幻觉。

真正看到小莹死的,是松,他下自习偶然经过,看到歹徒把小莹强行带到女厕所。

由于害怕,他跑了,慌不择路的在楼里耽误了很长时间,才撞到你。

那时候歹徒已经走了,你们两个听到的笑声,你后来听到的哭声和看到的场面都是小莹的鬼魂制造的幻觉。那只是她想报复见死不救的松的手段而已。

“那,她是怎么杀死松的?”

表哥停顿一会儿说:“她附在你身上,吓死了他!”

怪不得,我记得他临死的眼神。

我说,还是你有办法,你看透了一切的真相,那天就是你附在我身上送我回来的吧?

表哥说:“不,是小莹送你回来的。”

然后她就躲在你带回去的那本书里,要不然她就不会听到子强的话了,那是她的书,偶然间被慌了神的松捡到的。

她没有杀我,还送我回来?

从那之后,再过了一个多月,我梦到小莹跟我说再见。

她大大的眼睛眨巴着,好像很快乐。

的确应该快乐。

“那个在自习室杀死女生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是附近的民工。听说是投案自首的,因为他说自从杀了人,每天晚上都作恶梦,没有一时一刻能安心。”胖子第二天告诉我。

“我还得告诉你一个真相。”没人的时候对着镜子聊天,表哥说:“我的生命和灵魂早已经没有了,从你打碎阿霞的镜子令我死亡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浑然一体。”

“其实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你不必总是这样跟我说话,因为我们是一个人的。”

真的吗?

我忽然惶恐起来。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好像只能要求表哥了。

“我不相信。”我说,“表哥,我还是喜欢这么跟你说话。”

镜子里的他叹一口气,神色却是欢愉的。

我知道他会欢愉,因为他就是我。

我只有不相信,才会好过。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严酷。

当你不能够完全信任和依赖周围的人的时候,你就是孤独的。

我拒绝孤独。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4 发表于: 2006-11-24
第五夜的故事   三天两夜

我很想飞,超过熙熙攘攘的车流,渐进的,冲向蓝天,那感觉无拘无束,无与伦比。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在那天晚上的那个梦里,我一度以为是真的,我真的在飞……

白天,之一

真的很困,在这个庸懒的假期里,我每天最享受的事情就是睡觉。

无意识的沉浸在黑夜带给我的孤独里,成了我的必修课。睡觉可以给人带来类似毒品的感觉,我是说在你睡了很久很久的时候,你就不愿意醒来。我是这样的,我不是一个勤快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很想飞。哪怕只是超低空的,在马路的旁边,超过熙熙攘攘的车流,渐进的,冲向蓝天,那感觉无拘无束,无与伦比。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在那天晚上的那个梦里,我一度以为是真的,我真的在飞。

现在回想起来,是这样,我在地面上俯冲,像一架飞机,结果也是冲上蓝天了。我的下面是街道,车辆,人群和其他一切飞不起来的东西。我被翱翔的感觉压倒了,豪气冲天,很想有个人陪着我,她就出现了。

她是一个陌生的姑娘,不像我想的一样,是我的女朋友梅或者女同学什么的。我不认识她,她却默默的陪着我,好像认识我。我正想跟她说话,一种不详的感觉就来了,我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低,我下降了,落地。

我落到地上,地上是我不认识的城镇和房子,很多人走来走去,匆匆忙忙。我经过一栋房子,走进去,里面坐着一对母女。我像老朋友一样招呼她们,她们开始很惊讶,后来很高兴。聊了些什么我不记得,只是到最后,那个母亲说:“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想当年我死的时候……”我大吃一惊,问:“你死了?”她点头说:“没错,我死了,她也死了。”说着就指指她的女儿,口气很平淡:“我们这个镇上的人都死了,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个镇,能到这里来的。”我说:“我看到这个镇,到这里来了。我能看到这么多已经死去的人,那么我是不是……也快死了?”那个母亲的表情悲伤起来,说:“生死有命。”于是我特别伤心,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不想啊!

念叨着,忽然醒来,自己醒来。四周一片黑暗,也就没开灯,走到床前一看,夜凉如水。

我决定出去走走,暑假以来,这是第一次睡不着。街上很热闹,可我不爱逛街。但有时候观察形形色色的人,也是一项好玩的活动。我买了份套餐坐在麦当劳里,开始我的乐趣。

和我同一个桌子的是一对情侣,男的刚刚吃完一个巨无霸,擦擦嘴,深情的望着对面的恋人,一言不发。

那女的一根一根的吃着一包小薯条,末了微微一笑说:“我不饿,真的,亲爱的,什么都不要给我买了。”男的点一点头,还是坚定的站起来,掏出钱包说:“不买怎么行?才这么一点东西。”女的拉住他,说:“不用不用了,我真的不饿,买了也是浪费。”男的摆手,斩钉截铁,近乎于喊:“你不用操心了,我没吃饱。”我一边喝着我的可乐一边看那女郎含情脉脉的说:“亲爱的,我等你,也给我带一个巨无霸。”

呵呵,这个世界真好玩,我出来的时候心想,这时候一辆车突然飞快从我的鼻子前擦过,迅雷不及掩耳。

我就害怕了,如果我真的要死了,可怎么办?

有多少事情,是我想办却还没来得及的?

西郊有个寺院据说很灵,我平生第一次在这种佛教圣地交钱抽了一支签。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这是一支下下签,施主将有大劫难在这一两日之间,唯有入我佛门,才能逢凶化吉。”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讲解,因为我已经走了。耳边传来阵阵心平气和的诵经声,这声音好像能够直接传到云里,礼佛真的是高贵的事情,可不适合我。

我是一个俗人,在佛祖面前,我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世俗的罪过了。

从不拜佛,不是不敬重。在不能下决心逢佛必拜的时候不拜,是我的原则。大概是这种狗屁原则让佛祖生气吧,走出大典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迎头痛击过来,我一下子竟然站不稳。

怎么回事呢,我心惶惶,有人在后面拍我,回头是个老和尚。“小施主,别来无恙啊!”我对他点个头,见他慈眉善目,白发苍苍,十分面善,却不识得。他安然一笑,递给我一串佛珠,道:“小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切勿惶恐,一切随缘。”我一愣,眼一花,他已不见。

真是怪事,我下山的时候正在琢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女孩子来,身穿白衣笑颜如花:“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我看她一眼说:“我们好像不认识啊。”她看看我,说:“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也有不爱说话的一天!”轮到我吃惊了,我说:“我可不认识你呀!”她说:“是吗?你马上就要认识我了,你觉得,我怎么样?”我笑了,说:“你很漂亮,活泼,可爱。”她得意道:“没错,我总是这样的,你还算有眼光,既然如此,我就不吓唬你了,告诉你吧!”我安静下来,问她:“你要告诉我什么?”

阳光很好,有风吹来,她就站在山腰,轻轻的说:“我是来杀你的,从现在算起,三天之后,我会要你的命。”接着,她就像一缕烟一样散了,在我面前。

黑夜,之二

我不能忍受没有理由的黑暗,但又不能一晚开着灯。

黑夜睡不着,只好上网,无意识的开着qq,熟悉的朋友全都黑着脸。百无聊赖之际,竟有个女孩加我。她叫做思绮,头像很文静,介绍更文静:“我静静的走来,看你轻轻的走远”。我马上对她说:“你总是静静的走来看别人轻轻的走远吗?”她说:“是的,我静静的走来,是你走远的理由。”太玄乎了,反正我也没事可做,便开始逗她。她回话很快,每句话都是那么完整,没有调笑的意思。后来我说:“你是做什么的?”她回答:“我是一个杀手。”我打了:“呵呵,你真有意思,你都杀些什么人呀?”她说:“男人。”我说:“那你是少男杀手了,最近有什么任务?”她说:“我要杀一个人。”

我说:“你打算怎么杀他呢?”她说:“我还不知道,我跟踪他一天了,还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真有意思,要是以前我一定跟她贫嘴到底,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全身没劲,什么话也想不出,末了竟然给她发了一句:“你快乐吗?”她回道:“什么是快乐?”我说:“就是活得很开心,很喜欢自己的生活一类的。”她说:“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杀人。”我说:“你还可以聊天呢,别这么绝对。”她停了一会儿,问:“你快乐吗?”我说:“不知道,不过我这几天心神不宁,算不上快乐吧。”她说:“为什么?”

“忽然,很怕死。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的话,我想象不出来我曾经做了些什么可以安慰自己,让自己安心离去的事情。”

思绮说:“是吗?那么正好,你死了就不会想这么多。我也可以去完成另一项任务了。”

不知所云,我刚要问她,面前的显示器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一个深邃的黑洞,可以看到周围的气体旋转着向里,有猩红色的类似火焰的东西溅出来落到桌子上,烧出一个个黑点。一双苍白的手扒着洞的下角,一点一点爬出来。我看到这双指尖都露着白骨和鲜肉的手爬过键盘,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腿麻木,动也不能动一下,那手仿佛有生命,顿了一下,忽然窜上来卡住我的脖子。

冰凉刺骨,我想喊,嘴张大了却发不出声音。那手好像铁箍般慢慢收紧,我气为之淤,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终于开始反抗,反过来抓了那冰凉的手,无济于事,慌乱之中在桌子上摸,随便拣个东西砸过来。那是最后的动作了,我这么做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还能继续生活。可我的救星——我抓住的是白天老和尚给我的佛珠。佛珠一碰到那手就烧起来了,金光刺眼,我听到一声嘶哑的嚎叫,所有东西就都向屏幕飞去。

手,火焰,甚至佛珠都进了那个黑暗的大洞,只留下我无力的从椅子上滑下。

很没出息,我晕过去了。

朦胧之中,那个老和尚依旧向我慈眉善目笑着,说:“玄苦,你仍未醒悟吗?”而自己也就跪下来,余光中脚下竟是布衣僧袜,木然道:“弟子不悟。”冷风吹过,面前的老和尚一脸遗憾道:“罪过,罪过。”我有何罪,又有何悟呢?正想问清楚,天旋地转,再看清,眼前竟换了个地狱模样。

黑火,焦尸,匆匆而过面蒙黑布的骷髅,战栗间,一个声音问我:“你肯回来了?”看见白天的那个女孩站在不远处,一身白裙随阴风而动,影影绰绰。

好久,她抬起一只用黑布包好的手,娇艳的面容惨白,直勾勾的盯着我说:“你还是早点回来吧,莫忘掉你是属于这里的。”那对美丽的眼瞪着,没有眼珠。

大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东方已微微发白,昨晚的记忆除了一身冷汗和不断重复屏保的电脑,只剩下镜子里脖子上的一圈乌青。

白天,之三

“施主这么早前来,有什么事吗?”我抓住那和尚,害怕他也忽然跑了:“我问你,这个寺里有没有一个老和尚,这么高,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的?”那和尚看我良久,道:“我认得你,你是昨天来抽签的那个吧?”我说:“少废话,快回答我!”那和尚说:“施主,本寺没有老和尚。”我说:“那怎么可能!你们的住持呢?”那和尚说:“住持?小僧觉玄,如果说有什么住持,就是我啦!本寺人丁飘零,又不是什么大寺庙,再说这年头,谁还当和尚呀!不瞒你说,现在整个寺庙里就我和师弟两个。”我不相信的问:“真的没有?”他点头说:“对啊,其实要不是这里许愿很灵,香火不少,我和师弟也很难呆下去的。”觉玄越说越高兴起来,拉住我袖子道:“这么多游客,难得你还能跟我聊两句,我骗你做什么呢!你看这么早,也没什么人,进来跟我一起吃个早点吧。”我到真的想进这个寺庙呆会儿,这里给我一种安全的感觉。

和尚的早点就是一点白粥和自制的咸菜,倒也可口,我夸赞道:“现在像你这样潜心礼佛的和尚可真不多了。”他一笑说:“没什么啦,我和师弟都是孤儿,跟本寺有缘。要说到什么佛经上的造诣可差的远了。”

吃过了饭觉玄说带我去藏经室看看,路过一排房子传来喧闹的电视声。“我师弟在看电视。”觉玄解释道,去那门口敲敲:“觉禅,觉禅!”门打开,出来个胖大的和尚,觉玄拍他头说:“乖,把电视声音播小一点。”继续走,觉玄说:“我师弟小时候得过病,脑子不清楚了,不过他还是挺懂事的。”

藏经室窗明几净,觉玄还是拿个掸子拂玻璃。“你看,这就是本寺最有名的住持慈云大师,本寺的名字也是由他而来。”我依言望去,对着门口那工笔画上的竟是昨天遇到的老和尚。

“是他!”我叫出来,觉玄纳闷道:“什么?”顿觉失敬,我说:“没什么,旁边的那些画的是谁?”觉玄说:“是慈云大师的弟子,有十二位。”我数了数,道:“画像有十三幅啊!”觉玄过来,说:“仔细瞧瞧最后一幅。”我看,惊讶道:“怎么是个背影?”那最后一幅画的只是个年轻和尚的背影,那和尚身形单薄,双手背后,飘然将而去。觉玄说:“本寺的画像都是慈云大师一手而做,他把自己的十二个弟子的面貌都画的栩栩如生,只有这第十三个弟子,他只画了个背影。那是因为这个人当时已不是他的弟子。”

“这个和尚叫做玄苦,本是孤儿。被慈云大师一手带大他,情同父子。可是玄苦二十岁的时候贪慕红尘,离开慈云寺,从此再没归来。慈云大师后来描画自己的弟子,念及他已不是佛门中人,只画个背影了事。”觉玄介绍完了,补充道:“不过慈云大师还是最疼爱玄苦了,你看这幅画像画的比别人的都要精细的多。”我亦有同感,细品那画,画旁一行小楷,写的是:“既然知玄,何苦不悟”。

觉玄这个时候问我:“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我停一停回答:“我不知道。”他说:“我信,你再看看这幅。”那便是慈云弟子图中的第十幅,画中人方脸,高个,手持一把佛珠,面目如此熟悉。我失声道:“画的是你?”觉玄一笑说:“我小时候就觉得这画中人好熟悉,越大,我长的就越像这里头的人,现在谁看了都说是我了。我觉得我的前世,一定就是这个玄觉和尚。”那画旁也有两个字“玄觉”,我说:“你的名字,就是他的名字翻过来啊!”觉玄说:“很有趣吧,我的名字本是当时收留我的和尚给起的,当时也没想到这个意思,觉字辈罢了。”我问:“那收留你们的和尚呢?”他说:“收留我们的时候他就已经身染重病,没多久便圆寂了。”

觉玄道:“我还真是第一次跟一个寺外之人说这么多呢,我看我们真是有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说:“你说吧。”他说:“我看你印堂发黑,有大劫难,不如就在此出家,就算是躲过此劫再还俗也无妨。”我苦笑,拜一拜菩萨,说:“为了避难出家?我绝不会这么干,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生死有命。”

告别了觉玄出来,又到半山腰,我四处寻找那女孩,她果然出现,冷笑道:“你怕死,到慈云寺寻找庇护吗?”我说:“你到底是谁?”她说:“我是来杀你的,我叫思绮。”我说:“杀我总要有个理由!你为什么要杀我?”思绮道:“我是地灵神座下的杀手,我的职业就是杀人。”我问:“是谁要杀我?”她说:“你真的不知道吗?是我们的主子!倦叶,你逃出来已经有三百年了,你别忘了你是属于哪里的!”我问她,我属于哪里,她说:“你属于地狱,你本是和我一样的杀手,却借着杀一个和尚的时候逃出升天,轮回转世,本来我们是找不到你的,可前天晚上你的灵魂在沉睡之际出游,回到我们的主子掌握的地方。所有的鬼魂都看到了你!这一回你跑不了了,我一定会杀了你!虽然我昨晚失手,下次却不会。”

她抬起那只还没有好的手,重新指向我,一字一顿的说:“你听好,明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我回来取你的命!”我大骇,向后一脚踩空失去平衡,千钧一发之际,两个人扯住我胳臂。

是上山的游客。“小伙子,没事吧?”我定神,谢过他们,再看山下虽不是万丈深渊,也是郁郁葱葱的草木茫然不见其底。风掠过沙沙做响,游客们兴致勃勃,唉,不知我以后还能不能看到这景象?

黑夜,之四

我知道自己在哆嗦,我无能为力。

我害怕黑夜的到来,我无能为力。

也许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夜了,如果时间能停止,我想做很多事情来弥补以前虚度过的日子,我惋惜生命。临到失去,我才懂得珍惜。

所以我不睡,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坐着,看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忽然想起一个人。

表哥,他是个阴阳师,有我不了解的法术,虽然他已经死去,但是已经永远的改变了我的一样东西。

我拧开灯,拿出镜子来照。

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在笑。“我怎么办?我不想死,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我问,听见自己的影子回答:“你有没有听说过地灵神?他是神,也是专管惩罚的魔鬼。”我说:“我对神鬼一向没有研究,我不懂!可是我不想死!”影子说:“那么进来,我们去查一查!”我便用食指的骨节在镜面上敲了三下,我的影子伸出手,一下子把我的灵魂拽了出去。

他和我一模一样,我们飘浮在虚空中。“从哪里查起?”我问,他两手一拍,再张开,拉出一个大圈,圈中的空气明镜如水,我看到了,自己。

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我拿着火把在山洞里。

兵荒马乱,我又身穿铠甲,征战沙场;历经战国,我为一代君主,最后被叛臣所杀;再后一代,我生为奴隶,被主人呼来喝去;我也曾为一名出色的工匠,为君王修坟造墓,终于被杀陪葬;我也曾做一名实实在在的农家翁,子孙满堂,安享天年……一个一个的我,看着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我愣了,彻底的呆住,直到影子拉我跳进去。

我们跳进某一个时代,我看见自己是一名年轻的僧人,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师父。是慈云老和尚!他拍着那个极像我的人的头说:“玄苦,你天性聪慧,若肯下苦功,一定能继承我的衣钵,光大这慈云寺。”玄苦却说:“师父,弟子其实不愿为僧,请师父恩准弟子离去。”慈云问:“这是为何?”玄苦答:“师父,弟子六根不净,不该为僧。昨日弟子在山脚下看见一个少女,便想,红尘之中有如此美丽的姑娘,我又何必超脱于俗世之外呢?师父!弟子犯下不可饶恕的世俗的罪过了,求师父放弟子离去。”慈云长叹一声道:“色即是空!”玄苦说:“师父,弟子心里苦!”慈云道:“你为何而苦?”玄苦说:“我有欲望!我不能控制自己,求你让我走!”慈云说:“你既要走,我本不能留你,去吧。”

玄苦便回禅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师兄玄觉过来劝道:“玄苦,回头是岸。”玄苦说:“师兄,我本属于世俗,与你不同,我今去了,决不会回头,只求你能代我照顾师父。”玄觉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送他出寺门,又道:“你好自为之。”玄苦别过师兄,独自下山去,经过半山腰,遇到一个高个子,一身黑衣,蒙着脸的魔鬼。

“你是谁?”魔鬼说:“我叫倦叶,是地灵神座下的杀手,我是来杀你的。”玄苦问:“你为什么要杀我?”魔鬼说:“因为你本是和尚,却贪慕红尘。”玄苦说:“红尘有什么不好?世俗有什么不好?我有欲望,我是属于世俗的,我回到自己本来属于的地方,何错之有?”倦叶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来杀你的。”玄苦问:“你知道你自己是属于哪里的吗?”倦叶说:“我属于地狱。”玄苦又问:“你有没有看过红尘?”倦叶说:“没有。”玄苦说:“既没看过红尘,怎知你不是属于那里的?不如你同我一起下山看看,再杀我也不迟。”倦叶愣住了,过一会点头说:“也好。”魔鬼跟着玄苦,下山。

玄苦到一个大城市当了一名教书先生,他对人家说倦叶是他的弟弟。

他们住在一起,白天的时候玄苦出门,倦叶便呆在屋里。“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蒙着脸做什么?”玄苦问他,他没好气的回答:“我觉得外面没什么好看!而且我是没有脸的,万一布掉了,吓死这一城的人。”其实这也没什么意思,倦叶奇怪自己为什么还不杀死玄苦回到地狱去。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要求自己完成任务,便喜欢上了看到邻居家的女孩。

那女孩叫做小敏,漂亮,活泼,可爱,每次经过他的门前,都会笑一笑说:“阿叶!不出来晒太阳呀?”倦叶看到他会很开心,但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愣头愣脑的一动不动。

小敏就笑他,小敏认为他的脑子是有毛病的,大家都认为他的脑子是有毛病的。

玄苦回来的时候,小敏就来做客,给他们送一篮子桂花糕。“你该多带你弟弟出去走走。”她说。

玄苦谢她,他们聊起来。倦叶在一旁仔细的听,听见小敏的笑。他就想自己要是能逗她笑,该有多好!可偏偏不能给她任何表情。

玄苦爱上了小敏,那天他对倦叶说:“你杀我吧!”倦叶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爱小敏,但是不能娶她。你迟早会杀我,我不能给她幸福,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倦叶忽然改变了主意,说:“你娶她吧,我又没说还要杀你。”晴天霹雳一样,玄苦觉得幸福的霹雷把自己击中了,他高兴的拥抱魔鬼一下,跑去向小敏的父母提亲了。

一切都很顺利,倦叶想,小敏还是跟自己在一起的,很快,一个屋檐下了。

可成亲的前一天,一个白衣蒙面的姑娘出现在门口,说:“倦叶,你该回去了!”倦叶说:“不用你管,思绮!”

思绮说:“为什么?你忘了自己该干什么了!”倦叶说:“没错,忘了,我要留下来。”思绮冷笑说:“为什么,为了她吗?”她背后的手掏出一颗头来,那头血淋林,脸上鲜肉模糊的一团,惨不忍睹。

倦叶心里一沉,说:“你干了些什么?”思绮另一只手扯下脸上的布,露出和小敏一模一样的脸:“你喜欢看这张脸?现在这脸皮在我脸上了!”倦叶一阵恶心。

愤怒的玄苦冲进来抢过那颗头,哭道:“这是为什么!”“你!”他愤怒的指向倦叶:“你要杀我,冲我来就行了,为什么要捉弄我,捉弄我们?小敏跟你有什么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还把你当兄弟!”魔鬼的血液在沸腾,从来没人敢这么骂他。“杀了他!杀了他!”思绮催促,倦叶扑过去。

他扑向思绮……

思绮蔑视的说:“倦叶,你在人间呆的太久了!”倦叶无能的趴在地上,的确,太久了,他的法力都快没有了。他默默的爬到玄苦边上,后者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血如泉涌。“你不是故意的?真好。”玄苦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玄苦快死了,倦叶拖着自己枯木一样的四肢,趴在他身上。“我会救你的!”他用尽全力燃烧自己的一切。

思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化为一团飞灰,扑到玄苦的身体里去。

倦叶想拯救玄苦,但法力远远不够。他燃烧了自己的全部,唯一的结果就是把生命和玄苦的灵魂融到了一起。从此倦叶和玄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转世为人,经历红尘,再也分不开了。

我说:“那我呢?如果我是他们转世为人之后,那我究竟是倦叶,还是玄苦?”我的影子告诉我:“你谁也不是,你是你自己!不管过去和将来如何,你只拥有现在,现在你就是你!”可思绮来杀我,我该如何做?我的影子没有回答我,我只感到了初升太阳的光束。

早晨了,我醒了。

白天,之五

我跑到慈云寺去找觉玄。

“有个魔鬼要杀我,你一定要帮我!”他说:“我不是有法力的和尚啊!”我说:“不行,我不想死,你让我进大殿里躲一躲。”

听了我的故事后,觉玄说:“你我前世也是师兄弟,我不会不帮你的,但是这个魔鬼法力强大,只怕对付不了。除非……”我说:“如何?”“找到慈云大师遗留在寺里的舍利子,请大师来对付她!”觉玄说:“慈云大师当年曾留下一十八颗舍利,埋在本寺之内,一直没有人找到。我想如果咱们找到了,一定可以得到师父的法力,一起对付这魔鬼!”

说得容易,几百年来都没人找到。我失望的走出大殿,觉玄还在里面诵经,说是这样可以化解魔鬼的唳气。

绿油油的草坪,阳光晃眼,有个老和尚在向我招手。嗯?老和尚?他指了指脚下,伸出三个手指。

慈云大师!再看他已经不见了,我叫出觉玄原地挖起来,三尺之下,真的有个精致的灵骨塔。

可里面,竟是空的!

好像老天爷也同情我,忽然天就阴了,想起了什么要赶回大殿,思绮已经在眼前了。

“想躲起来?不好吧,我决定现在就要你的命!”她阵阵冷笑,就要过来,冷不防觉玄跑过去抱住她腿,大叫:“快跑!”跑?我如何能跑!

我两腿发麻,已经坐在地上。

“你不怕?”思绮说。

我说:“我怕!”她一笑,撕下自己的脸皮,露出一张只有腐肉的脸,说:“倦叶,你放心,痛苦是短暂的,只要你变回以前的你,就不会觉得痛了!”她的手越伸越长,径直掐住我脖子,把我提起来。

在半空中,我挣扎,牙逢中吐出几个字:“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回去的!”思绮手忽然一松,我掉在地上,摔的几乎散架。

觉玄和觉禅正挡在魔鬼之前,再看看,那不是觉禅,庞大的身体里精光闪现,是慈云大师!

“怎么是你们?”觉玄回头一笑说:“师弟!师父不放心你,带着我借这两个师兄弟的身体下凡间来了!你不用怕,我们会保护你,跟这个魔鬼斗到底的!”

慈云大师嘴里不断念着佛经,平静安详,思绮退后两步,忽然飞身过来,长长的利爪抓破了大师的道袍。

我不愿看,不忍看,稍能活动,一下子跑到他们中间。“不要打了!”思绮愣住,我的身体里分出一个影子来,那个脸色苍白的影子,他说:“我心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止我!”而我转向大师,说:“我不愿你们为我而斗。”慈云大师面有喜色,道:“玄苦,你终于醒悟了?”我说:“不,弟子不悟。”影子回到我的身体去,两个我合而为一,我对思绮说:“你动手吧,不过你要知道,你杀的既不是倦叶,也不是玄苦,你要杀的是我,我叫周小狼!记住!”她已不知什么时候把脸皮安上,说:“你想死?”我昂然道:“我不想活了!”

“倦叶,玄苦,以前,那都不存在了,我现在是小狼,以后也是,你要杀我,那就来吧,不用提以前,我现在是真真正正的想死。”

岂料思绮脸上怪怪的,原地伫立,许久才道:“你既不是倦叶,也不是玄苦,我又为何杀你呢?”她说了一遍,又一遍,竟然自己下山去了。

慈云大师说:“你逃过此劫了,阿弥陀佛,玄苦,不对,小狼施主。”我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相救。”他摆摆手:“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万物生生死死,过去未来,何必如此清楚,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点头,心中一片明朗:“多谢大师。”我,就是我。

结局,还是黑夜的来临

觉玄和觉禅倒在草坪上,我告诉他们一切都过去了,觉禅傻乎乎的笑。

“有空来寺里看看啊!我不收你门票!”下山,觉玄在山门热情的挥手。

回到家,我完好无损,心有不甘,好像缺点什么似的。跟影子聊天,他说:“思绮真的放过你了吗?她不会再来吗?”我说:“别提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今天我是周小狼,记住就对了。一个人时间不是太多的时候,想过去和将来都是多余的!”影子答应一声。

风吹着我的窗帘,又到晚上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半睡半醒,有个人停在我床前,是思绮,她说:“我只是暂时放过你。”而我,只是冲她笑。

生活多美好。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5 发表于: 2006-11-24
第六夜的故事   第十二个木头人

一,木头人

学校的生活很是无聊,我为了逃避这无聊,也就陷在这无聊里了。成天在自习室里看闲书或者在校园里瞎逛打发日子。

有一天我在自习室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木头人。

那是一个忽然出现的木头人。我一个人到空荡荡的教室去占座的时候,它就在讲台上。

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脸上挂着笑,好像在召唤我过去。我不自觉的拿起它,是个中年的男人的全身塑像,长得一张毫无特点的脸,很重,还有点湿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东西。但是我偏偏中了魔一样,拿起它就放不下。

我把它带回了寝室,摆在书架的最上面一层。

我好像曾经说过我有个对灵异很感兴趣的室友阿标,他当晚就对木头人端详个不停。

他对我说:“这东西有点不对劲,为你的健康考虑,你不该把它放在这里。”我问他有什么不对,他说不出来。这时候我们寝室最见多识广的胖子进来说:“咦?你也有这个啊!”

“我昨天还在路上看见一个木头人,跟这个差不多,不过让别人抢先一步捡走了。”

我问:“会不会就是这个啊?”

胖子仔细看了看说:“不是,我看到的是一个女的木头人。”

第二天上课我照例迟到了,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跟一个红衣服的女生擦肩而过,她回过头向我笑了一下。可她的脸在我眼前变成了重影,依稀只觉到她的脸很白,嘴唇鲜红。

赶紧揉一揉眼睛,再看,一个红色的影子溜进了隔壁的教室。

本来第一节课是要照例发困睡觉的,我却被一阵阵奇怪的歌声吵得睡不着。捅一下身边的胖子,我问:“你说说隔壁在上什么课?唱的这么大声。”胖子脸色并不好看,低声骂我:“你这家伙神经病发了,哪里有什么歌声!我睡得正香,偏要吵我。”

没有歌声?我听得清清楚楚,那确实是隔壁传来的声音,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声音低低的唱,唱的我头疼。“确实有歌声,你仔细听听看。”

胖子还没回答我就被隔壁的声音打断了,那几乎是一间教室所有人能发出的最惊恐的声音。我们的老师也被吓着了,连声问,怎么回事?

我坐的正好靠门,马上站起来大声道:“我去看看。”

隔壁冲出来好多人,那么大的教室一下子空了,我进去的时候,只有最后一排有个黑糊糊的人影。

“怎么了,同学?”我慢慢走过去,问。

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是这样的压抑,以至于我离那个人两三米的时候,就再也不愿走过去了。

脚下有什么在哗哗响。

是血。

暗红带着黑丝的血,从那个伏在课桌上的身体里流出来,直到我的脚下,腥气扑面而来。

那是个女生,这是我唯一可以判断出来的事情,我本来没有勇气走过去,可这时候她动了一下,很明显的。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点什么,便尽量绕着血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同学……”看到她的脸,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上下犹如被浇了一桶冰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即使是贞子好像也比她好看一点,即使是今天我坐在电脑前边回忆当时,我也没有形容的勇气,我只能说,那是一张死人的脸,因为没有活着的人能够有那么一种极度恐惧,却还露出诡异微笑的表情。

我看到她那个僵硬的表情和鼻孔,眼眶还在不断渗出的血,简直骇得不知所措。两三秒钟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逃,对,马上走吧,这地方应该留给公安局来处理。

这时我竟然看到了木头人。

就在那个死去女生面前的桌子上,有个木头人,颜色大小和我捡到的那个一样,同样挂着诡异的笑容。

那是一个女性的木头人,不过面目看起来如此熟悉。

思考间又低下头来,是她,那木头人的面目竟跟死去的女生一摸一样。

甚至眉宇见可见的一丝丝黑气,在木头人的脸上也清晰可见。

二,血腥气

晚上大家照例讨论白天发生的事情,胖子说:“那个女生怎么会死在教室里呢?好多人都说她中邪了。”我问阿标:“这像中邪死的吗?”阿标不说话,瞥我的那个木头人好几眼。

“你还是把它扔了吧。”他说。

我说好,明天。

阿标很认真的跟我说:“今天就扔。”

我看他,还有其他人的表情,然后拿起木头人,打开窗户扔了下去。

我们寝室是四楼,下面是垃圾场。

我仿佛听到一声闷响。

第二天本来是星期日,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兄弟们还没起床。伸了个懒腰之后,我愣住了。

对面,书架的上面,那个木头人在对我笑。

“阿标!”我拼了命的把他喊醒:“你看看,那个木头人又回来了!”

阿标一睁眼,看到我手里的那个木头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

我正跟他说着,屋里胆子最小的大虾就喊起来了:“你们看,那个木头人,多像小狼啊!”

怎么可能,那明明是个中年男人。

我正想争辩,木头人就在眼前,一霎那我也傻了。

那木头人的面目真的变了,不仅变成了一个年轻人,而且面貌竟有三四分像我。

天呐!

阿标叫我去打一盆水来,把木头人放进去。

我们刚刚放好,木头人的身体里就渗出臭气冲天的黑色黏液来,咕咚咕咚的水泡过后,那盆水渐变成暗红,跟那个死去的女生的血一摸一样。“完了,这是非常厉害的邪灵。”阿标说,“我没有办法对付他,小狼,你自求多福吧。”

话虽这么说,下午阿标还是出去了,我知道他是去查书想办法,因为临出门的时候他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在寝室里等他,不到他回来千万不要采取行动。

有这样的朋友让我很感动,同时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冥冥中企图吸取我的性命。

晚上胖子没自习,留在寝室里陪我,我们都诚惶诚恐,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阿标没有回来。向他们家打了个电话,他根本没有回家。

我开始着急,想了各种办法找他,后来留守寝室的黑子跟我们说,医院来电话了,阿标在那里。

是车祸,他还没有恢复神智。

医院的人给我一张纸条,是阿标被送进来时还紧紧攥着的,那好像是一本书上撕下来的一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在一个清晨,我捡到一个木头人。”

“他还说了些什么没有?”我问护士。

“他?一个劲儿的说‘捎’,‘捎’的 ,叫我们把这张纸条捎给什么人,幸亏他在纸条背后写着你的名字,否则我都不知道给谁。”

我叫胖子他们不用陪我,自己一个人去了图书馆。图书馆的李老师对我一向热情,我没费什么劲就知道阿标昨天看的是哪几本书了。我拼命的翻那些书,可上面的内容让我失望。

李老师看我着急,好心说:“不好找吗?对了,昨天李标同学还在拐角那个旧书架翻了好久呢!”

我问老师旧书架那边都是些什么书。

她说:“都是些旧书了,乱七八糟的,也有文革时抄家抄到的,本来早就该处理掉,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就留到现在。学生们要是想看那些书都是随便拿,不用留记录的。”

果然全是旧书,连手抄本的“一只绣花鞋”都有,我正感慨老师收破烂的兴致,忽然发现我身边那个女生手里的书似乎缺了一条。

“同学,那本书给我看看好不?”

那个女孩抬起头来笑着说:“你也爱看这种书?”

我说:“随便看看了。”她就把书递到我手里,“看吧,不过看完以后要记得还给我,我有很重要的用处。”

那本书叫做“怪谈”。阿标手里的纸条果然是用刻刀从上面割下来的。

那是一篇叫做“不死传说”的怪谈,上面用第一人称记录了一个离奇的故事。那句“在一个清晨,我捡到一个木头人”是故事的开始。

故事里说得是一个女生捡到一个木头人,从而发现一个不死秘密的故事。

“每隔十二年,校园里就会出现十二个形状各异的木头人,谁要是把它捡回去,木头人就会逐渐变成他的样子,等到木头人变得和那个捡到他的人一摸一样的时候,木头人里的邪灵就会把这个人杀死,把他的生命献给自己的主人。而那个邪恶的主人就会利用这十二个人的生命的力量,在人间继续生活下去。”

故事继续发展,校园里已经死了十个人。

正在无可奈何的女主公人等死的时候,她的男友却死了,她给他收拾遗物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男朋友背着她偷偷拿走了木头人。书里写着:“原来破解咒语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它丢给别人”。

“正当我以为这一切恶梦都结束了的时候,我的好朋友,也捡到了一个木头人。”

我看到这里,故事就没有了,页码到这里也断了,故事本来还应该有一段才结束的。

对面的女生这时候用甜甜的声音问我:“你看完了吗?原来你也对木头人感兴趣。”

我点点头,把书还给她,她顺手放进包里,然后告诉我她叫小桃,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她是个漂亮的女生,我根本不想拒绝。

我们自然而然的聊起木头人的事情。小桃说:“那个故事你都看了?每隔十二年,学校里都会死十一个人。从那个故事最后标注的年份到今年,恰好十二年。而我……而我不幸的也捡到了一个。”

我安慰她说:“会有办法的。”小桃很懂事的笑笑,分手的时候她脸色惨淡,单薄的身影看我走了好远才消失在宿舍楼前。

三,不死传说

我一直在想小桃的那句话。

“每隔十二年,学校里都会死十一个人。”为什么是十一个?

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搞明白,所以绕了一圈之后我又去了图书馆。

没有,这个故事的最后一页被什么人撕下去了,痕迹看起来并不古老,是阿标吗?我去找李老师,问她最近还有什么人对那些旧书感兴趣。“李标,你,还有刚才跟你一起走的那个女生,接着就没有了。”

我谢了她,听到她跟别的老师说:“说来也奇怪,咱们楼下的收藏品莫名其妙的丢了一箱。”

我心里一动,凑过去问:“什么收藏品啊?”

李老师说:“木头人嘛!是一箱子木头人,咱们学校建校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人送过来的,木头很沉,好像挺名贵的。”

我说:“我怎么从来没看到摆出来啊?”

另一个我认识的赵老师说:“别提了,那木头人听说挺邪的。”

我一脸惊讶的表情:“怎么回事?”

赵老师大概是被我的表情打动,接着说:“那几个东西十几年前在图书馆的展览室摆了一阵子,后来就丢了,丢的那年是咱们学校最邪的一年,一下子死了十一个人,又过了几年有人在图书馆门口的树林里发现了那十二个木头人,开始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摆上了,结果不久就有人发现……那几个木头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了。”

李老师也挺纳闷,说:“什么意思啊?怎么不是原来的呢?”

“因为木头人的样子都变了!每一个的面目都变得不同,而且,他们就跟咱们学校死去的那十一个学生和老师的样子一摸一样。”

我最想知道的是:“不是有十二个木头人吗?还有一个难道没有变化吗?”

赵老师说:“都变了,不过那个木头人变成的那个女生没有死,我还见过呢,活得好好的。”

我问:“她是谁,住在哪里?”

赵老师想了想:“忘了,她叫……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我在图书馆门口又遇到了小桃。

“一天之内遇到两次,咱们也算是有缘了。”我开玩笑的说,她脸色却不好,看着我的眼神愣愣的。我问她:“怎么了?”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说:“我要死了,我知道我一定是要死了。”

我们两个走到小树林里,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木头人来。

那是一个女生样子的木头人,眉目之间有八九分像是她的样子。“不是越变越像,就会死吗?”

她那么泪眼汪汪看着我,就是铁打的人也会动摇,何况我本身就是个心肠软的傻子。我安慰她说:“不会的了,你可以把它扔了。”她说:“怎么可以让别人承受我的厄运呢?”

这话让我感动,我说:“你把它给我吧。”

她一愣,说:“你怎么办?”

我说:“我有办法,不会死的。”

她说:“你把它再给别人吗?”

我说:“你别担心了,这十二个人里总会有一个是不死的。”她问我为什么,我就把赵老师的故事讲给她听,小桃好像放心了,她把木头人交给我,接着也让我送她回家。不过这一次刚刚道别,她就急忙着上楼去了。真是个心软的姑娘,我也快点走,省得她后悔,要来自己承担这厄运。

阿标还没醒过来。兄弟们也没空去看他,因为我们同一楼的一位学长死了,大家都忙着替他收拾东西和联系家属。我问胖子:“学长怎么死的?”胖子不吭气。

倒是子强说:“听说死的很邪。”

我还想问,胖子打断他:“子强,你这几天不在,小狼也遇到了麻烦事,你就别危言耸听了。”子强看看我,喉头动了动,仿佛把想说的咽下去了。

我知道胖子是为我好,不过有的事情必须面对,而且,我不想这么年轻就完蛋。我知道子强是学生会的,就到办公室去找他。他看见我来了,有点吃惊:“小狼,怎么来这里找我?你不是一向很讨厌跟干部打交道的?”我说这是非常时期,然后拉了他问:“子强,老实告诉我,最近咱们学校究竟死了几个人?”

他说:“加上图书馆的赵老师,一共十一个了。”

我一愣,子强说:“你这几天一定有什么事忙,都没看校报,死了这么多人,大家都头疼的很。”

我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木头人?”

子强说:“我听说了,很邪的木头人,最近死掉的同学,很多都捡到过。我听说你也捡到了,是不是捡到了就会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子强叹口气说:“好在这都是猜测,我也捡到了,但也没有事啊!”

我大惊:“什么?你也捡到了?”

子强点头说:“是啊,昨天我回学校的路上,就捡到一个奇怪的木头人。”

“但是我把它丢了。”

我忙问:“怎么丢的?”

子强说:“我经过图书馆门口的小树林时,有个女生迎面走过来,力气好大,一下子撞断了我的书包带,那个木头人好像就是那时候掉进了草丛,我也没找。”

我问:“那个女生呢?”

“撞完我就走掉了,跑得好快呢。”

我觉得自己像个贼。

自习室的桌子上放着那两个木头人,都在诡异的嘲笑我。没错,我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正等待着谁来捡走它们,把它们跟死亡一起带走。

不过好久,同学们进进出出,没有人去碰那两个木头人,好像知道它们的不祥一样。

中午了,我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失望,隔着老远也能看到那个像我的木头人的脸越来越清晰,脸上那抹怪笑越来越可怕,我在怕它,还是怕我?

这时候居然走进一个同学来,看打扮气质应该是比我们小一届的学弟。那学弟看样子是想占个座位,但是他看到了木头人,露出吃惊的样子,伸出手去……

“慢着!”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嗓门这么大,这一声吼几乎把自己给吓着了。

学弟更是吓得不清:“我……你……”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把那两个木头人抱在怀里,然后友好的笑:“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学弟开始吃惊,后来一副同情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了,你想开一点。”

我刚要点头,又摇头。

他又说:“晓烟的死,不是你的错。”

我茫然的问他什么意思,谁是晓烟,接着他就用比我更吃惊的语气说:“你不知道?那你怎么会有她的木雕像,而且还这么惟妙惟肖!”

我又发楞,然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跑回宿舍。

宿舍里只有胖子,胖子除了对我表示关心和同情,就是抱怨下个礼拜的考试。

“ *** !”我听到他在铺上翻跟头,破口大骂:“我要是有本事就放火烧了这个 *** 破学校!”

哦,哦?我终于知道醍醐灌顶的感觉了。

“胖子!”我翻到他铺上大叫:“有打火机没?”

他扔给我:“新买的,火儿可高了,你小心点用。”

“胖子!哪里能买到汽油?”

“校门口的五金店,你要干什么?”

我一口气冲出去,后面胖子还在喊:“小狼!你悠着点,我只是说说而已啊!我,我很爱学习的!”

四,第十二个

我在校外的工地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四周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可燃物。

用带去的工具和材料,我很容易的挖了个浅浅的小坑,在上面搭了个木头架子,把那两个木头娃娃安置好。如此这般,一番布置。

有个身影走过来,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等看清那是小桃,我松了一口气,也紧张起来。

我说:“小桃,别过来!”

她看见我举起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木棒,明晃晃的火,把我的脸燎得发烫。

小桃不敢动,只是用眼神哀怨的求我:“你要干什么?求求你不要做傻事!”我一笑说:“不会的,小桃,我不会做傻事,我只是要烧掉这两个东西,在日落以前烧掉。”

小桃说:“不行,这样子你会有危险的,放下,放下,我有话对你说!我已经发现可以不死的方法了!你要相信我!”我打断她这一串哀叫,狠狠点着了木柴。

小桃大叫一声扑过来,可我的动作更快,从上到下,浇了汽油果然好烧。那两个木头人刹那间变成两个火球,发出吡噗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恶臭。

小桃仿佛是吓坏了,瘫倒在地上,她企图爬过来,但是火光太强。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死的,你应该享受死亡了。”我站在安全的地方,对她说。

小桃没命的喘息,好像很快就要失去空气一样,她嘶哑着嗓子,叫:“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小桃,你的目标是我,我就是你的第十二个人,对吧?”

她低着头,不置可否。

“一直以来,你都利用这十二个木头人达到不死的目的。你把它们体内的恶灵唤醒,让它们为你杀掉十二个人,用以保证你可以拥有青春和生命的继续活下去。这件事情的唯一破绽就是第十二个人,我本来不明白有十二个木偶,为什么只会死十一个人,直到我听到赵老师的话,还有知道了你故弄玄虚给我的那个木头人其实是另外一个刚刚死去的女生的形象,我才明白你是用那个木头人来掩饰你的真正身份,小桃,十二年前,你就已经死了,你就是当年那第十二个人!”

“十二年前,表面上看,是死了十一个人,但实际上,第十二个人也死了,她就是你现在利用的肉体的主人,那本书的作者的朋友。我想那本书的最后一页,一定出现了你的名字,所以你要撕掉它。你杀了第十二个人,自己附在她的肉体里,利用她的形象和身份继续活下去,十二年后,再回到这个学校,寻找下一个让你附身的替死鬼。”

小桃嘴动了动,低声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我便说:“你第一次跟我聊天就露出了马脚,你说每十二年学校就会死十一个人。但是那个故事的前几页并没有提呀!所以后来我想你既然知道这个,必然是看了我没有看的东西,最可能的,就是那故事的最后一页,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是你把最后一页撕掉了,但我没有怀疑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撕掉的。直到又发生了几件事,我才把你跟木头人彻底联系在一起。”

“其实我早该看出来,那本书既然只有三个人看过,而我和阿标又绝不可能撕掉那最后一页,那么小桃,一定就是你做的。你害怕那本书上的内容被我看到,所以在我之前找到了那本书,又想了个办法让阿标遇到车祸。是你撕掉那故事的第一句话塞到阿标手里的,为的是让我误会他的意思。”

“阿标想要告诉我的真正意思,只有一个字:”烧‘,他叫我烧掉木头人。而有了你的纸条,这个字就被护士理解成了’捎‘,要不是一个偶然,我根本想不到阿标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本来想杀掉子强,但是我无意中把赵老师的话告诉了你,你担心她会想起你的名字,或者认出你,所以就找个机会拿回子强那里的木头人,让赵老师捡到,杀了她!”

小桃这时候的脸,让我开始不忍心看,她痴痴呆呆的好久才说:“没错,我用那个木头人杀了赵老师。木头人杀人是要有过程的,它们必须慢慢的变成那个人的样子才行。可我不能等,我怕她会破坏我的计划,所以我用了个法术,让它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杀了她。不过这个法术是有代价的,那个木头人必须吸收别的木头人的法力才行,它吸收了你这个木头人的力量,所以你才死的慢些,要不然你现在已经死掉了。”

那么就是赵老师救了我了。

小桃的身体开始迅速的腐烂起来,可她还在说:“我本来以为我是不死的。我每隔十二年就把这样的事情重复一次,变换身份,变换生命。不错,你本来是我选择的第十二个人,我本来是打算用你的身体再活十二年。可是我的第十二个木头人被烧掉,我就再也不能完成不死的过程,我的生命将带着所有的木头人一起,变成一片没有任何能力的飞灰了。”

她说着,一直一直陶醉的望着火光中的木头人,仿佛那燃烧的两团丑恶的东西是她的全部。

她说:“我只能利用木头人。没有木头人每十二年的复活,我就跟普通人一样。凭我的能力,甚至不能杀死你的那个同学阿标,最多不过在他身后把他推向汽车而已。”

火光越来越旺,在我看来,那似乎成为另外一个太阳。


结局,没有永生

小桃的嘴唇都掉了,露出一口白牙,那么诡异和令人恶心,她做出个好像是微笑的表情,然后说:“你真的好聪明,我从没想到我能结束在这里。不过有一件事情,你猜错了。”

她笑的好得意:“那个故事的作者,其实是我!”

“故事的结尾是女主人公因为男朋友的惨死而对生命产生了偏见,她自做主张的从朋友那里偷到了最后一个木头人,所以她就成为了第十二个。如果你看到了最后一页一定会发现我的名字,程小桃。”她很愉快,很愉快的笑,说:“我把我的故事写下来,本来是为了给自己解闷,看看自己辉煌的过去,可到头来却成了……”

她没有把最后的词说出来,就变成了一片腐烂之后的白骨。

之后我在火光中走回去,也许明天人们会发现这奇怪的场景,我不准备为它做解释。

不会再有人死了。

我觉得心中一片清明。

手机响了,接通,是阿标的声音:“小狼,你怎么样?”

我说:“还活着,一切都好。”

沉默,他问:“木头人呢?”

我说:“没有了, 再也没有什么木头人。”

就像没有永生一样。

我听到阿标在电话那头发出开心的笑声。

我的前头是夕阳,后面是火球。我向光明走去。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6 发表于: 2006-11-24
第七夜的故事   幽灵楼道
一,幽灵楼道的传说
很多人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恐惧症,有一次我们屋里的人做了个测验,我有“狭窄空间恐惧症”,胖子有“尖利物体恐惧症”,阿标则有“通道恐惧症”。

我问:“什么叫‘通道恐惧症’?”

阿标说:“大概就是在楼道那样的空间里会害怕吧,这个测验不灵啊,我怎么会害怕楼道呢?”其他人点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怕,只有一直沉默的子强忽然来了一句:“你不怕?你敢在夜里一个人走过一号自习馆三楼的楼道吗?”

阿标说:“我平时又不去自习的,再说我干嘛怕那个楼道?”

子强微微一笑,说:“因为那个楼道里有红皮鞋女人的传说啊!”

我们都表示没听过,让他给讲讲,子强说:“奇怪了,这个故事好像只有学生会的人知道似的。那我就说说吧,你们去自习的时候可别害怕啊!”

“一号教学楼的三楼以前是个放映电影的地方,每天晚上有很多同学都去那里看电影。开始的时候大家呼啦一下进去,散场了呼啦一下出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后来有一天,一个同学在放电影的时候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电影早已经放完,已经晚上十点多,别人都走了。

“他只有一个人走出放映厅,经过那条没有灯的楼道。”

大虾一向胆小,这时候缩在上铺喊:“没灯?就算没开灯,那个楼道尽头的楼梯口也有灯啊,还是可以看的见的!”这一声好悬没把大伙吓一跳,七嘴八舌的批评他以后,子强接着说。

“他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啪嗒,啪嗒,不紧不慢的响着。那位同学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到了这种气氛下觉得害怕,不敢回头,哆嗦着问了一句:”同学,你是哪里的?‘结果没有人回答他,脚步声还是响着,并且离他越来越近了。“

我说:“跑啊,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跑?”子强点头道:“不错,他当然开始跑了,但是怎么跑都跑不到楼道的尽头有光的地方,等他累的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其实原地没动,只是那脚步声又离他近了,几乎就到了他背后。”

“他那时候已经累的跑不动,不再跑,停下来,又不敢回头,就弯下腰,从自己的两腿之间倒着看身后的情景。”

屋里现在没人说话了,只听到大虾粗重的呼吸声,每个人都在等待子强讲下去。

子强也看出来自己的重要,于是压低了声音,尽可能耸人听闻的道:“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他只看到一双鞋,一双红色的女式皮鞋,在地上自己走着!”

大家“哦”了一声,胖子第一个大叫:“什么嘛,真是老掉牙的故事!”

黑子道:“哪个学校都有这种故事,唉,没劲,无聊。”

子强说:“无聊你们还听?你们都是无聊人啊,不跟你们瞎说了,我要去开会了。”

我说:“你是领导,大忙人啊,开会也别闲着,再听几个鬼故事回来讲。”子强说:“什么啊,今天这个会是临时通知的,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都散了,我看见大虾还在上铺蒙着被子:“怎么了?自习去啊!”我对他叫。

他说:“不去,我今天不去自习!”

“你听说过楼道的故事吗?”我跟梅一起走的时候,问她,她想了想说:“没有,是什么故事啊?”

我说:“是关于一双红皮鞋的。”

梅说:“哦,我们寝室那个学生会的干事那天回来提过。”

我好奇心大起,问:“她说什么?”

梅说:“她?只说了三个字。”

“哦,什么?”

梅笑了,调皮的:“红——皮——鞋!”

留下我迷名奇妙:“还有别的呢?”

“她没说啊,她什么也不说,不过她从来不去一号教学楼自习。”梅说到这个停下,朝我身后挥手:“小丽!”

一个长得细眉细眼的姑娘过来,很亲热的说:“小梅。”

梅向我介绍说:“这是我一起留学时候的朋友小丽。她是别的学院的,今天特地来看我,就住在我们宿舍了。”我冲她点点头。

她问小丽:“你干什么去?”小丽说:“我有点事,回去再跟你说吧。”

我们看着她向一号教学楼走过去。

我说:“她要自习吗?”

梅笑笑:“什么啊,她又没带书包,我想她可能是去看看,她姐姐以前也是咱们学校的,听说……”

“听说她姐姐上学的时候忽然死了,就死在咱们学校的教学楼里。”

二,小丽之死

半夜,寝室的电话猛的响起,凶巴巴的声音让大虾想起午夜凶灵,大叫起来,其他懒蛋则宁可被吵也不愿停止跟被窝的恋爱,我只好爬起来去接。

电话里是梅的声音:“小狼吗?好像,好像出事了!”

我急忙问怎么了,她说:“你还记得小丽吗?她……她现在……”

梅说不下去了,我听到她在电话那边吓得直哭,马上安慰说,不要怕。我的话没起多大作用,但最后她平静下来,我问:“你们寝室其他人呢?”

梅说:“都醒着,在我旁边……我们没有开灯,我们……我们的窗户对面……”

我忽然想起梅的宿舍对面是一号教学楼,而且好像正对着三楼走廊。

我问:“你们看见三楼的走廊吗?”

梅哭起来了,说:“是,是!”

然后是她一个室友的声音,那女生也是我们班的,她说:“我们这边看见很……奇怪的事情,你们男生能不能来一下?”

我说好,放下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所有人都捅起来了。

“女生那边出事了,咱们得去看看!”

当时是十二点左右,宿舍里一片寂静,大门早就锁了。从二楼水房的窗户跳下去,我们屋里的兄弟——除了吓得哆哩哆嗦的大虾和不得不委派在屋里陪着的阿标,一起向女生宿舍跑过去。

女生寝室黑着灯,到梅她们的窗户下边,我用手机给她们打电话:“我们到了,在你们窗户下边呢,别害怕。”

梅说:“你们在楼下?你们看看我们对面的走廊!”

我们几个就转身看。

三楼的走廊尽头是楼梯口,那里有一盏灯。

现在那盏灯昏黄昏黄的忽闪着,在半夜说不出的诡异。

“就这个啊!”胖子刚说完,停住了。

我知道他也看到了,有个人。

有个女生站在走廊这一边的玻璃前,在灯光的不远处,向下看。

不对,好像是在向对面看。

我在电话里说:“那个女生是小丽吗?她在干什么?”

梅说:“她,在笑。”

“她一直在不断的看着我们宿舍的窗户笑!”

我抓过黑子手里的电筒,对子强说:“拿着望远镜,看那个窗户!”

接着我把手电筒的光向走廊里面小丽的脸上照过去。

子强哎呀一声扔掉了望远镜。

胖子跳起来说:“你干什么?”

子强脸煞白,憋了一会儿说:“不对,那里,不对。”

其他人一起向他指着的地方看。

可是走廊里没有人了。

一个人也没有。

我说:“小丽去哪里了?”

梅在电话里说:“她……她转身走了。”

“她是下来了吗?”

我们四个全神贯注的盯着教学楼的门,可没人走出来。

我说:“上去看看吧?”

黑子点头赞成,胖子战战兢兢道:“没有什么,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子强跳起来说:“咱们错了,应该通知学校保卫科,那边有人值班。”

学校保卫科果然有人值班,五十来岁的赵大叔精神还好,慢腾腾找出手电筒,他跟我们一起打开教学楼的大门。“你们几个学生大晚上不睡觉,来这边捣什么乱!”

子强说:“我们是学生会派来的。”

老赵头居然心领神会,点头说:“这样啊,不过每年都只不过是一场虚惊啊。”

我们开始上楼,大家各怀心事,我注意到子强落在后面,快到三楼那段楼梯时,他从拐角的消火栓里拿了什么东西。

“什么啊?”我问。

子强不自然的笑,说:“没有什么,我只是看看。”

走上三楼,楼道里一片漆黑,老赵刚说:“你们看看……”就住了嘴。

谁都不说话了。

因为谁都觉出有点不对劲。

远处地上,有比黑暗更黑的东西。

我没仔细看,我去摸电灯开关了,开关就在楼梯口,一打开,整个走廊都亮了。

唉,去年就安了灯,怎么从来没人打开呢,我心想。

子强第一个大叫起来:“啊!”

黑子捂着脸,胖子转过身,老赵头颤巍巍说:“来了,她还是来了,来了啊!”

怎么了?我向楼道里看。

明晃晃的日光灯下边,有个女生躺在那里。

是白天的小丽,她白的发青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笑容。

但是明显,她已经再也动不了了,她几乎全身都泡在血水里。

半干半湿,发黑的血,好像在从她的每个毛孔喷出来一样。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正想不看那尸体,我看见尸体后还站着个人。

一个淡淡的女生的影子。

“你是谁?”我忽然冲过去叫起来。

那女生看我一眼,很惊讶,身形慢慢消失了。

我才发觉自己在胖子和黑子的拉扯下。“不要过去,小狼!”胖子说,“太可怕了。”

黑子说:“她,她大概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说什么了。”

老赵头却看着我,说:“你不该打开灯的。”

三,离奇的死亡

女生宿舍的老太太破例让我们上楼来看看。

已经是白天了,梅还是吓得说不出什么话,两个眼圈黑糊糊的。“我真不想再住在这里,每天看着这个楼道!”她说,我没办法,只好抱住她肩膀。

“别怕,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再跟我讲一次。”

梅说:“也没什么,我已经都告诉警察了。本来小丽说晚上回我这里睡,结果很晚她也没回来,我找不到她,担心她回来晚了进不了门,就从窗户往下看。下面没有她,可是对面……她就在对面,开始还向我挥手,后来就笑,笑,一直笑,我用手电照她脸她也没反应,表情怪怪的,后来好像她脸上好像开始流血,一直流,可她还一直笑,完全没有反应。”

我问:“后来她是怎么走的?”

梅说:“她就那么慢慢的转过身子,下楼去了。”

我问:“下楼?你确定她是下楼去了?”梅擦擦眼泪说:“没错,我们都看到了。”其他女生附和着说是,我也没再说别的,继续安慰梅。

我们屋里也一片混乱。

先是胖子昨天吓得发了烧,大虾没去也跟着凑趣,两个人躺在被窝里呼呦嘿呦,黑子忙着给他们喂药送水。子强一早去了学生会的办公室,阿标愣愣的听我说完情况,建议道:“不如这样,咱们转学吧?”

我笑笑说不好吧,就走出了宿舍。

我去找老赵头,这老头态度还挺好,七扯八扯的跟我聊了一阵,说:“看你是个好小伙,家境也不错,赶快转学还来得及。”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看上去运气不好。

我说我不知道他会看相。

老赵头说:“你这孩子真会胡搅和,咱们学校那楼道里死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我说:“那个楼道死了很多人吗?”

老赵头说是,我马上问他:“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说:“失血过多,你也看到了。”

我就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叹口气说,当然可以告诉你,谁也不是故意要保密的。

“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咱们学校有个女生叫小苘,她学习非常用功,每次都要自习到教学楼关门才离开。那时候负责关一号教学楼的是我,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多文静的一个孩子!”

“可是有一次她大概是学太累了,没听到关教学楼的铃声,我从检查教室的时候她又去了厕所,错过了。后来直到我把教学楼的大门锁上,她也没下来。”

“本来也是一件小事,可她因为出不来,一时害怕,就从三楼走廊的玻璃向对面的女生宿舍求助,她挥了很长时间手,又喊又叫的,对面的人也没反应。后来她累了,靠在窗户上,一不小心,打碎了玻璃。碎玻璃扎了她一身,她又晕血,摔倒在地上,让一根更大的玻璃扎进了心脏,就那样流很多血的死去了。第二天早上才发现。”

“令人遗憾的是对面宿舍的女生后来说其实看见了她呼救,就是因为害怕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敢过去救,也不敢叫人,所以置之不理。”

我问:“小苘,是那样死的吗?”

老赵头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她难道不会是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弄死的吗?”

老赵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又问:“写的什么字?”

老赵头说:“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她用手指沾了血写的是‘下一个’。从那以后,咱们学校才有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个楼道也开始邪乎起来。有的学生自习晚了看到窗户边上有红色的影子,还有几个学生莫名其妙的死了,就像昨天那女孩死的一样。去年因为这个特地装上灯,也没有什么用,总是不知道被谁关掉了。”

我问:“是小苘在报复吗?”

老赵头看着我说:“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死,也不想追究。你好自为之吧,小伙子,我不想看见你年纪轻轻的也出事。”

我想走,又想起来,问:“您知道红皮鞋的事情吗?也发生在那个楼道?”

老赵头说:“三年前,自习室三楼改成录像厅,因为人多,一直没出什么事。结果有一天还是有个学生落单,我发现他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他在一楼大厅的门口累得站不起来了,说是打碎了玻璃逃出来的,看见身后有一双会动的红皮鞋。这个事因为害怕引起恐慌就瞒下来了,只有学生会的几个人拿来当鬼故事讲。”

回到寝室我把打听的情况一说,让自称阴阳师的阿标还有子强分析一下,阿标马上说:“事情很清楚了,小苘死于非命就起了恨意,专门杀害落单的同学。”

我说:“那么红皮鞋呢?”他说:“小苘死的时候穿的红皮鞋吧?她拿这个来吓人。”

我说:“可那个看到红皮鞋的同学并没有死啊!”

子强说:“那个小苘跟今天死了的小丽是姐妹。”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我今天查了学生档案。”

我说:“那么更不可能,小苘怎么会杀害自己的妹妹呢!何况妹妹还是专门来看姐姐的。”

阿标说:“变成了鬼,什么都有可能了。”

我说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且就算是有鬼,也要想办法解决一下,否则还会有更多的麻烦的。

子强看着我说:“小狼,你好像对这事情很有兴趣。”

我说我只是好奇,子强道:“今天我值班,你跟我去办公室查查资料吧,咱们一起调查。大家都不想再有同学死的,是吧?”

四,圈套

男,二十一岁,在一号教学楼三楼被发现死于失血过多。

女,二十岁,在一号教学楼三楼被发现死于失血过多。

男,十八岁,在一号教学楼三楼被发现死于失血过多。

子强把笔在草稿纸上一甩,说:“没想到咱们学校其实每年都会死几个人。不过为什么这些记录前头的名字都被撕掉了呢?”

看了一会儿又说:“这些只是学生的记录,没什么再具体的了。”

子强猛的把脸转向我,说:“有,一定还会有人死,你信不信?”

我说可能吧,可是会是谁呢?

子强说:“会不会小苘恨上对面女生宿舍的人,这次杀了小丽的时候恐吓她们,下一次就是她们中的一个死了。”

我想起梅,害起怕来说:“不会的,我……我去跟她们说,叫她们小心点。”

从子强的办公室出来我跟一个女孩擦肩而过,她冲我笑笑。

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犹豫了几秒钟,向她冲过去:“你等一下!”

那女孩站住,转过身来,是个单薄文静的姑娘,她问我:“你有什么事吗?”我被她问的不好意思起来,对自己的判断有点怀疑,问她:“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一号教学楼?”

那女孩笑,说:“我经常在那里上自习啊,你看见我了?”

我很想问她是不是昨天晚上站在小丽尸体后面的那个,所以试探着说:“昨晚上你是不是在三楼?”

那女孩点点头,不等我再说就回答:“是啊,你看见我啦!”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我说:“你……你叫什么?”

她一笑说:“我叫小苘。”

“小狼!你跟谁说话呢?”子强在后面叫我,我一回头说:“没什么,一个朋友。”

再看,小苘已经不见了。

红皮鞋,小苘,我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梅:“小狼,我好怕,你来陪陪我好吗?”

我说好,问她在哪里,她说:“我在一号教学搂。”

一号教学楼?现在很晚了,该闭馆了,我叫她马上出来,梅却说:“不,我不敢下搂。”

我说好吧,你在哪里?

她幽幽的说:“我在306。”

我向教学楼走过去,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快要进去的时候看见子强。

他问我 有没有什么头绪。

我说:“没什么,不过我觉得事情好像不是小苘要报仇那么简单。”

子强说句好,然后问我干什么去。

我说:“梅在里面,说她害怕,叫我去接她。”

子强说:“不对吧,我刚才还在宿舍附近看见她,你打个电话去她们寝室问问。”

我掏出电话,往她们寝室打了一个。

居然是梅接的:“小狼,什么,自习?没有啊,我在寝室呢……一直在……没给你打过电话啊,真的……”

为什么有人冒充梅?子强说:“也许是有人要引你去那个楼道。”

那个楼道,我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

子强问我:“你相信有鬼吗?”

我说我信,我怎么能不信呢,看见那么多次。

子强又问:“你觉得鬼可怕吗?”

我说有的可怕,不过见了比不见还好些。

“你不知道它们在哪里的时候,它们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杀死你。”

子强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敢不敢跟我去三楼?”

我吃一惊:“去三楼?”

子强道:“你敢不敢?”

我瞅瞅他,下决心道:“两个人我还不敢吗!走。”

三楼没有人,楼梯口的灯还是那样昏黄。

我朝楼道深处看,黑幽幽的,心里起了警惕之心,对身后的子强道:“咱们把灯打开。”

子强说:“不好吧?惊动了它们,怎么办?”

我不明白他的话,却看见他挡在点灯开关前面。

子强的眼睛里竟有许多敌意。

我说:“你怎么了?”

他嘴角上翘,好像在笑,说:“没有什么,开了灯你就看不到它们了。”

“谁?你想要我看谁?”

我知道是真正的上当了,因为子强说:“我千方百计把你骗到这里来,你会知道是为什么的。”

五,小苘

子强说:“本来直接用梅把你骗上来就好了,但是我在楼下看见梅在对面宿舍里,我怕你上楼之前也看见,所以以退为进,先戳穿这回事儿,再诓你上来。我知道你好奇心很大,又有我跟着,一定会上来看看的。”

我没回答,只是等着他说。

“至于我为什么要你来……”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阿标:“小狼,你看见子强了吗?”我问怎么了,他说:“刚才我去学生会办公室帮忙,看见他的一本笔记,小狼,你一定想不到,小苘是子强的姐姐,不是小丽的姐姐!小丽的姐姐叫做曼玲,是五年前死的。”

“子强在笔记里写他发现她姐姐的灵魂还在学校里,他要保护他姐姐,不让别人发现她。我看他有点不对劲,你小心啊,最近表示要调查这事情的就数你了。”

我谢谢他,接着说:“阿标!我现在就在三楼,你快叫几个人来!”

电话里面开始嗡嗡响。

子强笑了。

一个大活人的笑,此时此刻比什么都恐怖。

天已经黑了。

我听到一些类似风声和哭叫的声音。

楼道的深处,许多黑色的影子开始蠢蠢欲动。

子强从兜里掏出一块带血的玻璃来,说:“昨天上楼的时候,我在消火栓里发现了这块玻璃,这里面有我姐姐告诉我的话。原来她一直没有走,一直还在这个楼道里。她伏在小丽的身上,把这块玻璃藏在下面,让我看到,就是为了让我保护她,我要保护她,你知道的,谁也不能伤害我姐!”

他恶狠狠的一步一步走过来,一把把我推向楼道深处。

我转过头,楼梯口看起来这么遥远,后面有仿佛地狱的声音,许多冷冰冰的东西戳着我的后背,我不由自主的跑起来,直跑到气喘吁吁。

在意识渐渐变淡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小苘!你每次出现在我面前,难道都是想害死我吗?”

“你有没有听到过催眠术?”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已经没有身体的灵魂总是会运用催眠控制一个人的头脑,我不想的,想要害死你是它们的意思,它们从你第一天打开灯,就害怕你会发现它们的秘密。”

那小苘每次出现都没有恶意了?

可“它们”会害怕我发现什么秘密呢?

什么?

我问:“附在小丽身上的是你吗?”

小苘说:“是的,不过玻璃并不是我想要放的,我实在不想把自己的弟弟牵扯进来。”

那些鬼魂的声音叫着:“你这个叛徒,不许你跟他说话,不是说好了,你让你弟弟把他引过来,我们就不杀你弟弟。”

我快没有力气了,面前遥远的灯开始忽闪,我仿佛在灯光中看见小苘的死状……浑身是血,一根玻璃条穿过了身体,她,还是笑着的,写下三个血字。

“下一个”。

我又看见另一个女生,在楼道里没命的跑着,跑着,可就是不向前,她找不到正确的方向,终于倒下来了,地上有几块好像是打碎的玻璃,她倒在那上面……

死了,死了,一个一个都死了,在楼道里奔跑着,找不到方向。

下一个,就是我。

我本来就这么认为了,马上看到了玻璃。

“红皮鞋,为什么看到红皮鞋反而没有死?”

我不想……我忽然明白了。

“我不绝望,我不绝望就不会死!”我停下来,只是慢慢的走着说:“只要我不绝望,你们就不能杀死我!当初看到红皮鞋的那个人因为害怕拼命的奔跑,强烈的求生欲望才让你们不能杀死他,对不对?”

我后面的鬼魂们发出地狱一样的喊声,其中夹杂着小苘欣喜的声音:“对!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个,可就是没有机会说。”

“我还想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就想说了……”

她的声音再次被打断。

这些鬼魂!我不敢回头,生怕再看到它们可怕的死状,会一下子吓的失去了求生的勇气。

“你们是死在这里的学哥学姐们吧?你们因为绝望死在这里,但还阴魂不散,期待着能够杀死‘下一个’是不是?”

还是那样呜咽的可怖的回答,小苘在里面说:“对,我一直叫它们走,它们却不甘心,想留在这里害死下一个人。”

我说:“下一个,怎么害的完呢?自己因为绝望死了,还要害死别人,你们怎么想的?”

那些鬼魂中的一个怪叫道:“小苘,你只会说便宜话,第一个死在这里的还不是你!第一个想害死下一个人的也是你!”

小苘的声音黯然道:“不错,是我不好,可是三年前那个跑出楼道的男生,他一直在跑,一直一直的跑,他相信自己能够跑出楼道。我发现我不能杀死他,我才发现,我原来是因为自己丧失了求生的希望,自己杀死自己的,从那开始我觉得惭愧,不想再这样下去。”

其他的灵魂七嘴八舌的说:“可我们是被你害死的,从第一个开始,越积越多,我们绝不能因为你的这点觉悟离开,我们不能莫名其妙的死去!”

小苘好像在哭:“我不想,我不愿,不要再错下去了,我们离开吧!”

很多声音在吼:“不!绝不!我们一定要杀死他,被他发现我们的秘密就完蛋了!”

秘密?我忽然想到那一晚的小丽。

她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寝室,脸上都是血,却在笑,不停的笑。

……对面梅的寝室里,她和室友正拿着电筒向这边看。

一定是听胖子说了,她那么关切的样子,不知道她看不看得到我,我扑向窗户,向她挥手,大叫:“梅!我没有事!你放心吧!”

梅笑了,听到了,也向这边喊:“小狼!你坚持住!他们已经去救你了!”

我听到身后有撕心裂肺的叹息声。

那声音越吵越大,越来越近,像龙卷风一样扑过来!

结 局

我感到彻骨冰凉,在一瞬间失去了只觉,在眼睛闭上之前,我看到光。

胖子他们冲上来,打开了灯。

……

小苘说:“我临死前向对面的宿舍拼命呼喊,她们没有回答我,那时我想,如果有朝一日,这边和对面,两边的人能够互相关心彼此,那该有多好,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小苘说:“这就是彻底破解这里的怨气的方法吧,对面的人能够感应到你的呼喊,关心你的死活,就算是你的女朋友也好,我的心愿总是完成了,我死而无憾,它们也不能再留在这里。它们被赶走了,楼道里就不会再发生可怕的事情。”

我朦胧中想要去再问她,她的影子和声音都淡淡的湮没了。

“它们不想走,怕你发现这个秘密。这就是它们害怕你的原因,谁叫你是那么这许多年来,第一个想到要打开灯的人。标新立异的人总是可怕的。”

这就是小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醒过来,在寝室的床上,兄弟们说我没什么问题,就是当时晕倒了。子强来道歉,说:“我姐姐跟我感情很好,我一直很想要为她做点什么,自从捡了那块玻璃听到姐姐的声音,我就一直按照她说的做了很多事,甚至跟那些鬼一起想要伤害你。我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

我说:“你就是被鬼迷了嘛,我知道那个叫你做这些事情的不是你姐。”

子强说:“你也知道?我昨天梦到我姐了,她来向我道别,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点头说:“总算解决了这事情,小丽之后,不会有人再死去了。”

胖子在一旁插嘴道:“真想不通啊,那帮家伙的死虽然不全是自己造成的,也没必要去害别人啊!”

人本来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何况是致命的错误。

所以才会害别人,看自己的悲剧再重演吧。

我想起小苘写的“下一个”不由得打个冷颤。

但愿悲剧不要再发生——我想她现在一定也明白了。

傍晚的校园一片宁静,梅问我:“你说,小苘还有那些灵魂现在去哪里了呢?”

我说:“它们大概在旅行。”

梅说:“旅行?为什么?”

我说:“它们既然不能再呆在楼道里,总要往别的地方走,在不断的旅程中才能明白一些事情,我想灵魂也一样吧,只是不知道,它们现在要走向哪里罢了。”

这时候我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对面野草中一朵刚刚合上的喇叭花开始上下颤动,好像在点头。

里面有好多个声音一起朝我大嚷:“你小子说的倒轻松!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7 发表于: 2006-11-24
第八夜的故事 金盒子
一,从天而降的英飞和金盒子

某一天,我收到一张邮单,有人寄包裹给我。

好奇怪,这些年除了高中一个同学愚人节那天寄过卡片,还真没有收到过其他东西了。新奇的事情让我高兴,便二话不说跑去取。

那是一个来自不知名的北方小城的地址,从没听说过,寄件人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把那个填了“价值五元”的包裹当场就拆开了,我想也没想到,那竟然是个……

金光闪闪的盒子。

但是那个盒子我打不开。

从邮局出来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也不知道为什么。邮局对面的树下有一个奇怪的矮人看着我。

那是个个子很小的侏儒,好像有一双世界上最凄厉的眼睛一直在瞪着我,从出了邮局、在附近的摊子上买东西、接着回寝室。

在宿舍楼门口,他用粗糙的大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叭!”我听见他说,然后裂开大嘴向我笑。

那张嘴里黄乎乎的牙参差不齐。

看见这么丑陋而恶心的情景让我很是头疼,逃回寝室往床上一躺,对面铺上的哥们说:“刚才有电话找你,小狼!”我问,是谁,他摇头:“没说名字,不过是个男的,说是你朋友,今天晚上来找你。”

我一机灵,还有什么朋友是说来就来的啊?

只有那一个了。

“英飞……”我喃喃的说。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一天我等到很晚,我的朋友英飞没有来,如果你们像我一样了解他就会知道这是很奇怪事,从认识起,他从来没有失约过。

英飞曾经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在一个奇怪的早上以借读为名到我们班,又在一个奇怪的早上消失了,除了听说他退学,谁也没有别的消息。

可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下午,我妈跟我说:“刚才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你的朋友,下午要来。”接着做梦一样,英飞就笑眯眯的从门口蹦进来了:“听说你考上了,来看看你。”

他往沙发上一坐,自在的翘起二郎腿,说:“这下你向知识阶层又迈了一步,跟我这种不大可能再有什么文化的人不一样。”我笑道:“少来,我就不会像你那么拽文。”

英飞说:“可是你会写,记得吧,你曾经给我写过一个故事,还用我的名字发表的。我想以后有这个机会——你把其他的故事写下来,等我们都老了,一起坐在这个沙发上看。”

我说你对我们家的沙发还真有感情,他点头说:“当然,念书的时候我经常不回家睡在这个沙发上。”

我就感慨那时候真快活,英飞说:“以后也可能有这样的日子啊,我倒霉的时候,就来烦你。”

我说请便,他笑了,掏出一根烟,可没点着。

“我戒了烟了。”他解释道,然后跟我聊起来,聊我的高考,我报的那些学校,以后可能会怎么怎么样,就是一句不说自己。

我也不问。

他就是这样的朋友,我跟他之间也许什么联系也没有,但心照不宣,而且一旦有机会,无比信任彼此。

就是这么一个家伙,我坚信他应该来找我,而且金盒子是他寄来的。

那个奇怪的盒子沉甸甸的,盖子上写了一行奇怪的文字,还有个小小的钥匙孔,我试着撬了一下,打不开。

只有等着。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早,睁开眼透过玻璃看着微微发白的天,玻璃有点脏,透明度不好,我正这么想,玻璃的那一边,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有点苍白的脸,那双亮的骇人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我。

我很快认出那张脸,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你在干什么?这可是四搂!”

玻璃外面那个人笑了,说:“我知道,可我不想失约太久,就自己爬上来了。”

我还想说什么,不过忍住,马上打开窗户把英飞拽进来。

他终于站在我们宿舍坚实的地板上的时候,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周围打量一下,说:“这地方不错嘛,哪个是你的床?”我给他指了,他就直挺挺躺上去,翘着腿,说:“舒服,我先睡一觉,我太困了。”

这家伙,跟三年前根本没什么两样,是个平面就能睡着,我摇摇头,打算去洗漱。

这时我看见窗外,还有一张脸。

一张布满了皱纹的丑陋的老脸,恶狠狠的看着屋里,我惊呼:“谁?”

那张脸的主人听到我的话也不回答,好像是手一松,就从窗外消失了。我以为他掉了下去,急忙凑到窗台边看。

可什么都没有,外面静悄悄的,和每个早上一样的景物平凡。

屋里的兄弟醒了好几个,拉着被子问我:“打雷了吗?这么闹。”我摆摆手说:“没什么,我来了个兄弟,在我铺上呢。”

那帮家伙睡眼猩松的朝英飞的方向瞅了一眼,都接着见周公去了。

我叹口气,拿起盆,奔水房去也。

在走廊上我想起来了,那张老脸我也不该算是太陌生,他——是那个白天的侏儒。

二,奇怪的恐吓信

英飞一直在睡,我没叫他,自己去上课了。

路上很热闹,有个老头在看相,我奇怪学校里怎么会有这个,看见同楼的一个人就问他:“这年头都有在学校里看相的了?”

那位回答:“学校大了什么鸟都有,看相有什么大不了,别说,这老头特灵,你也算一算。”

我说不了,还不如抽签,这时候听到人群中那个老家伙高呼一声:“那边那个同学,过来一下。”

我身边那个友人就推我,说是叫我,糊里糊涂过去,那老头长须长眉,倒真有几分道骨仙风,只是……他看了我的手以后说:“你最近会遇到很久不见的朋友。”

我点头说,对。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我听到无数声:“我早就说过很灵嘛。”

我对那些赞叹置之不理,听那老头说:“不过你这个朋友给你带来的,不是什么好运气啊。”

我只是笑笑。

课和以往一样没劲,我实在禁不起老师的催眠,很快趴在桌子上开始了早睡,不知睡了多久,有人捅我:“小狼,别睡了,有你的信。”我抬起头朦胧见看到负责取邮件的那位老赵同学,他把一封信递给我。

白色的信封,没贴邮票,没写地址,上面加起来只有两个字:“小狼”。老赵说:“是你的吧,亏我认识你,要不怎么写怎么寄的到,是你学校里的朋友?”

他说完无比好奇,等着我拆开看,我不忍心辜负他,可是一拆开我就后悔了,那并不是一封来自什么朋友的信,那可以说是一封恐吓信,这种信不该让脆弱而又碎嘴的老赵看见。

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红呼呼的写了一片烂字。

“小狼,我们知道你叫小狼,我们也认识你,我们见过你的模样,所以你给我小心。”

“我们的规矩,绝不能违反,飞贼要受惩罚。你要是帮他也会受惩罚。”

“我们已经来到这里,赌咒也来到这个学校。明天日出的时候就会应验。”

老赵可怜吧吧的说:“谁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我说:“大概是上回冶金学院那个跟我打架的黄毛小子吧,没关系,那家伙活腻歪了。”

老赵听了胆子大些,说:“要不要我帮你告诉辅导员?”

我急忙说不用了,而且拜托他保密:“我不想这么解决问题,写信给我证明他根本做不了什么。”看着频频点头的老赵,我知道我的麻烦来了。

信封上有个黑手印,信纸上有浓重的血猩味——没有学校里的对头肯用血写信给我的,如果猜的不错,是那个侏儒干的吧。

可我不认识他。

而且信里的话云山雾罩,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除了一点,“飞贼”是英飞高中时期就开始用的外号。

我回到寝室的时候英飞正在床沿坐着,看见我他一脸灿烂:“有饭吗?”

我举着那张纸,笑眯眯道:“早点在这里。”

英飞一看,脸变了色,问我:“哪里来的?”

我把信封一起给他。

他看了一会儿说:“真是无聊的人,是吧?”不自然的笑,他一定有什么瞒着我,这可不大妙啊。我腾一下站起来,说:“走,跟我去食堂吃饭。”

他吃完饭就走了,什么也没跟我说。

我回到寝室,兄弟们在打牌,凑过去添了一会儿乱,他们说要去自习。

“306有个女生特漂亮,一起去看?”黑子跟我说,我摇头:“你们去吧,把我那份儿一起
看了就得。”

他们在笑声中下楼去了,我沉痛的坐下来,再次企图打开金盒子。

还是不行,我的手指摸索到那些字,想起桌子上子强为选修书法课刚买回来的毛笔和纸。

文军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他寝室里挺干净,门大敞着,我敲一下门,他正在看一本厚厚的书。

他抬头说:“嘿,什么风儿把你吹过来了?”

我笑笑:“一股奇怪的风——你看什么呢?”他把书晃晃:“古兰经,你这种人不感兴趣的书。”我大叫冤枉说:“谁说的,我对了解一些课外知识很有兴趣哦。”

那个书呆子愣苛苛看着我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你们家是回民吧?”

他马上忘了刚才的话,热情的介绍:“对!而且我们家里人都信伊斯兰教,我本来不知道的,不过上大学以后仔细研究了教义,发觉……”我听到这里问:“你研究了,你认识阿拉伯字儿了?”他说:“一点点,不过我有一本特殊的字典。”

我把拓下来的那纸递过去:“那你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这个家伙马上来了兴趣,拿过去看来看去,又找出一本大书来查:“金色的……盒子?……被打开……嗯……我知道了,这句话是说‘打开金盒子的人必将受到神的惩罚’——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说:“没什么,很偶然的看到的。”

文军说:“你没看到那个金盒子?”我说:“大概,可能,没看到。”

他也没计较我这话说得很矛盾,只是说:“幸亏,那个盒子可能邪的很,这句话总的来说算是一句毒咒了。”

我点头,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

我得把那个该死的盒子藏起来,半天我也没想到哪里好,正在思考,公寓办公室的老太太进来对我说:“你是周良吧?楼下有人找你。”我答应,跟她一起下楼,思考她干嘛愿意专门来叫我一趟。

到了楼下才明白,找我的是那个老侏儒。

他现在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凶狠了,可怜巴巴的躺在地上,小小的身影像一滩泥,嘶哑的对我说:“你……来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太太说:“他一进来就倒在这里了,我问他哪里的,他说只认识你,你把他带走吧,这样子的,最好去医院。”

我为什么要救这家伙?他趴在我背上像个沉重的口袋,经过学校的小树林的时候,他说:“放我下来吧!”我说:“不去医院了?”

他说:“不去。”

我说:“那……你没事儿吗?要不还是,还是去看看?”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说:“放我下来!”

放下他,我说话只好低头:“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很坦白,大声说:“金盒子!我想要金盒子!”

我说:“为什么?那个东西是你的吗?”

他好像吓了一跳,连连说:“不是,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我觉得好笑:“不是你的,你干嘛要?”

他又阴沉了,说:“它也不是飞贼的,我们有权利得到它。”我说:“我不懂。”

他好像在犹豫,接着摸摸口袋,拿出一把小小的钥匙,举着:“这是金盒子的钥匙,给你。”

我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要接过来,后来这矮子诡异的说:“这也是飞贼想要的。”

我终于接过来,那钥匙也是金灿灿的,不知道为什么,拿着令我很不舒服。

侏儒说:“我不舒服,我要走了。”

我想叫住他,可他溜的像兔子一样快。

三,两个

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那个侏儒恶狠狠的瞪着我,嘶哑的声音大喊着:“你会受到神的惩罚!”接着啪啦一下,他的眼珠子就掉下来了,在地上滚来滚去,眸子还是看着我。

我那时候还没醒来,我对他说:“为什么?”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脑袋又掉下来了。

一声尖叫把我吵得醒过来,我基本上没在宿舍听到这么高分贝的声音,再看宿舍的兄弟们,都醒了,我们的东北大汉黑子说:“到底怎么了?”

上铺那个有点女性温柔的大虾哆嗦着说:“有人在叫。”

子强揉眼睛道:“声音挺近的。”

我觉得不妙,拉着黑子的胳臂跑出去。

就在水房,我看见斜对门的一个哥们儿张大嘴巴站着。

黑子说:“你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哥们根本没回答。

我们过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心里只想到了一句话:“……明天日出的时候就会应验。”我有不详的预感,我害怕发生什么。

但是,真的有人死了,而且死的很惨,趴在水房里的身体血肉模糊,脑袋向外面搭拉着,一对几乎快掉出来的眼睛瞪着。

他竟然是昨天的侏儒。

“天呐。”我向后退,黑子说:“他是谁?”

我摇头。

公安局的调查工作做的很细致,一位大哥把我单独叫过去,问我认不认识那个侏儒。

我说不认识。

“你们公寓办公室的人说他昨天找过你,你还背他去医院了。”

我说:“他那个样子我当然会带他去医院,难道要跟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辩论是不是认识吗?”那警察说:“后来医生怎么说?”

我说我们没有去医院:“他自己跑了。”

警察做了一点记录,并且很明显的表示:不相信我的话。

子强说:“你真的不认识死在咱们楼里的侏儒?”我说是,大虾怀疑的看着我说:“这几天总有奇怪的人来找你哦。”我说我没办法,烦着呢。

他从床上蹦起来说:“这样啊,所以你把你那个朋友轰走了?”

我问:“那天睡在我床上的那个吗?没有啊,他自己走的,有事。——你又在哪里看见他?”

他说:“水房,昨天晚上他在咱们楼里的水房,我以为他又来找你呢。”

我觉得有必要好好分析一下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首先是奇怪的英飞,寄给我金盒子,忽然来又忽然走了,其次是跟踪我的侏儒。第一天他表现的充满敌意;第二天他在玻璃外面看我,又假装生病,叫我下去;第三天,他死在我们楼道的水房里。

恐吓信是谁写的,侏儒为什么要把钥匙给我,而且,我觉得有什么阴谋一样的东西包围过来……
我看看那把钥匙,对究竟是不是该打开金盒子产生了疑问。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里面的声音含糊不清,说:“马上到昨天的小树林来。”接着挂了。

天灰蒙蒙的,这个时候大家应该在食堂,我走到树林的时候没看见人,等了一会儿,一个瘦高的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声音尖尖的说:“那个叫周良的,就是你吧?”

我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她接着说:“马上把金盒子叫出来。”

我回答说我不知道有什么金盒子,她根本不听,接着说:“你千万不要打开金盒子,明天黄昏的时候,把它送到这里来。”

那老太太走路的样子很奇怪,晃的我几乎想扶她一把,不过一想到那尊容只好作罢。这时候脚下有什么东西抱住我的腿,一低头我几乎吓死。

是那个侏儒,跟早上一样,他死不瞑目的看着我。

我向后一蹦,飞快的逃走。

晚上那几个家伙聊天,胖子说:“这几天总有奇怪的人在咱们宿舍门口晃来晃去。”

阿标说:“是那个侏儒吧?我看见过他,长得怪恶心的。”

子强刚回来,听了半句就说:“没错,他现在还在楼下。”

我听了,二话不说,直冲下楼。

楼下漆黑一片,我看不见有什么人,于是大喊:“你在吧?我知道你在!出来!跟我说说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矮子不怀好意的从角落里挪出来,问我:“你不怕我?”

我说:“你不是鬼,是鬼我也不怕!——你们有两个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是吧?”

那侏儒笑,沙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很简单:“一会儿叫我打开盒子,一会儿又叫我不要打,而且,恐吓信信封上写着的是我的外号,来楼里找我的却知道我的名字,我想不通,干脆假定你们有两个人算了,你晚上装鬼吓我,是什么意思?”

那侏儒说:“我叫二百一十一,在邮局盯着你的,是我,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弟弟不知道,派他写那封信是个错误。”

“有一点你错了,”他说,“你其实没见过我的弟弟,跟你正面打交道的,一直是我。我弟弟叫二百一十二,他跟我是族里专门派来找金盒子的,他不会说你们的话,只会写,而我会写,不会说。”

我说:“死的是你弟弟?他是谁杀的?”

二百一十一说:“我。”

我很惊讶,刚要问他为什么杀死弟弟,却见他把手一拍,掌中飘出一股白色烟雾来,我闻到一股咸咸的臭味,眼前一黑……

四,金盒子的赌咒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像个粽子一样被固定在学校小树林的一棵大树上,那个侏儒在前面不怀好意的盯着我。

我说:“你要干什么?我可喊了!”

侏儒说:“你可以试试有没有力气。”

我张大嘴吼了两声,发现真的是只能发出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作罢,继续瞪着侏儒。

侏儒也瞪着我,若有所思的说:“我们的巫术是很灵的,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金盒子在什么地方了吧?”

我不回答,他又说:“你不说也行,我们会找到的。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你弟弟?是因为你!二百一十二那天从窗户爬进你们的楼道,就是为了杀死你,抢走金盒子!”

我吃了一惊,说:“为什么?”

侏儒说:“我那天去找你,本来是想把你引开,让弟弟上楼去翻金盒子,结果你竟然好心,要被我去医院,这样我就欠了你一个情。把金盒子给你,我也想让你打开,后来想来想去,你打开金盒子,还是害了你了,所以现在,把你绑在这里,让老三再去。”

我说:“还有老三?”

他说:“昨天刚来的,我的弟弟二百一十三,昨天你看到的老太太就是他扮的了。他要是早来帮手,就不会这么不顺利了。”

我哼一声道:“那天我下去看你,你弟弟早该把该死的盒子偷出来了。”

二百一十一冷冷道:“这还不都是你那个好朋友干的好事,他每天都守在你们宿舍那边,二百一十二一动手,就会被他发现了。”

我说:“你们好像很怕飞贼啊。”

二百一十二道:“哼,他是你朋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一句话问的我语塞,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这有什么关系,我说:“他是我朋友,这就够了。”

天渐渐黑的像块很久没洗过的破布,我跟矮子大眼瞪小眼的呆着,后来我烦了,这家伙怎么也看不出来是牺牲自己的弟弟来还我一个人情的,所以我就问:“你跟你弟弟,不好吗?为什么宁可杀了他来救我?”

二百一十一说:“我们的神说如果欠人情不还是要遭天谴的,弟弟嘛,算不得什么。”

看着我瞠目结舌,他又说:“你不明白,我已经有二百一十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哥哥姐姐,还有二百八十多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弟弟妹妹,这样的弟弟,你觉得我会珍惜吗?”

我说:“天谴哪里比的上亲人?”

他冷笑,忽然说:“你看看,我有多大年纪?”我想他既然如此说,索性往小了猜,就说:“三十。”他哈哈一笑,说:“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不过你还是错了,我今年才刚满十六岁。”

见我沉默不语,他接着说到:“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长成这样,我们一共五百个兄弟姐妹个个如此,从出生三个月以后就长成这模样,只能活二十岁,男女都这样,代代都如此,只能近亲结婚,繁殖,生出来的孩子还是一样,这就是我们族里遭到的天谴!哈哈,你觉得这样的天谴怎么样啊?有趣吗?”

我看着他那扭曲的面容,真是说不出什么感觉。

二百一十一说:“我跟你说说我们为什么遭到这样的天谴吧,全是因为那个金盒子!”

“很久以前我们这一族的祖先为了躲避战祸逃到了北方的一座深山里,过着男耕女织的平静生活,那时候我们族人,男的俊,女的俏,呵呵,都是人中的龙凤,谁想到会落到今天的田地。到了有一辈,族中最德高望中的是个叫齐涣的长老,这个长老有个好朋友,是后来的贼祖宗,当时有名的飞贼陆柯,隔三差五就来探望齐涣长老。”

“陆柯偷遍大江南北,收罗奇珍异宝,只是为了自己的爱好。有一天他拿了一个金色盒子过来对齐涣长老说,他曾到一个好像信奉伊斯兰教的西北部落,金盒子是部落里最珍贵的宝物,听说金盒子里,有世界上难得的财宝,但这个财宝打开了就不能收回,所以部落里的人都不敢擅自打开。他偷到这个金盒子,要专门跟齐涣长老一起分享。”

“齐涣长老自然很高兴,宝物珍贵,他也不敢轻易打开,他留陆柯在族里常住,自己查遍奠基,竟发现这个金盒子的一个大秘密!——原来那个西北部落信奉的是一个来自阿拉伯的奇怪的神,金盒子是上古时期那个神留给族人的,神为了部落人民的幸福,甘愿让传说中的一个族长把自己的骨肉熬成糨糊,铸成一种可以带来幸福的圣物,藏在金盒子里。据说受到那圣物照耀的人就会得到永远的幸福,但因为金盒子有弑神的罪过,那个亲手打开金盒子的人,一定会遭到天谴的报应。”

我说:“后来你的族人打开了金盒子,都受到赌咒?”

二百一十说道:“我们的族人后来都知道这件事,大家都想要永远的幸福,但谁也不敢亲自打开金盒子,到后来,族里的其他人一致决定召开大会,让齐涣长老骗陆柯打开那盒子,大家一起受到幸福照耀,牺牲他一个,大家都受益,有什么不好?谁想到齐涣偏偏不干,在半夜里把事情告诉了陆柯,把他放走了。”

我感慨道:“你们的那个长老很够朋友嘛。”

他狠狠道:“够朋友?够朋友就可以不顾全族的人吗?他这样当然触犯了我们的法规,后来为了给自己赎罪,他在全族集会的时候打开了金盒子。”

我听的入神,这时候忍不住问:“他打开了盒子?那你们族人得到永远的幸福了?”

侏儒裂开长满黄牙的嘴,凄然道:“你看看我们,幸福了吗?”

我觉得还是不回答的好,就岔开说:“那你们还找金盒子干什么?”

侏儒说:“打开盒子以后究竟怎么样了,我们这些后代也不清楚,我们知道的只有从那以后,整个族人就遭到天谴,代代相传,因为我们的丑陋,一直躲在深山不敢跟外界接触,直到周围的时间发展的太快,才捎带受了些影响,形成一个新村子,就是如此,附近知道我们族的人还叫我们村子是‘矮人村’,这怎么受的了?我们这样苟延残喘着,人口还不见少,到了我这一辈,兄弟姐妹有五百人,五百人,我们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所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终于知道带来这个灾难的金盒子,还在村子里一个前辈的棺木中,我们就开始一座一座的挖坟。”

我说:“就算知道,又如何?你们打算再打开一次金盒子吗?”

侏儒说:“是的,就算是金盒子带来厄运又如何,再打开一次,如果传说是真的,我们就能结束这倒霉的日子,如果是假的,大不了一起死了,也好过这样的活下去。当时飞贼放出点口信来,我们也管不了许多,按他说的名字找到那个坟墓,开棺拿出金盒子,却中了飞贼的计策。”

我眨巴眨巴眼,说:“飞贼是去找盒子不知道该找的坟墓是哪一座,才故意让你们知道来挖的?”

侏儒点头,说:“那小子当真狡猾,他趁我们刚拿出盒子,争吵不休的时候把它偷走了。”

我忍不住觉得可笑,说:“你们一定是拿出了那盒子,又谁也不敢打开吧?”

二百一十说:“钥匙是族里代代相传,而且大家复制了很多把。要打开盒子很容易,不过就是差了那么一步,谁知道咒语是怎样的,要是其他人真的得了幸福,偏偏自己受到天谴,那谁也不干!”

我笑,侏儒盯着我问我为什么笑,我说:“像你们这种人,心里只有一个自己,怎么会得到幸福呢?我看你们祖先也一样,说不好听了就是活该。”

二百一十一的目光更加凶狠起来,看了我半天说:“你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想想,刚要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他还没活够呢,你这么说可不够水平。”

二百一十一回头,英飞刚好把摊成一团的另一个跟他一样的家伙扔在他面前。

“你的这个废人弟弟真自不量力啊。”他轻描淡写的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二百一十一的目光里头一次闪过害怕的神情,说:“你是陆柯的后人,你是来报仇的。”

英飞说:“对了一半,错了一半,我是陆柯的传人,但我不是想报仇的,讲到报应,你们已经够了。”

侏儒说:“这不错,所以金盒子理应给我。”

英飞说:“你这话大大的不对,金盒子没给你们带来任何好处,你要来干什么?我可是受了师父之托替祖师爷完成心愿来着,当初你们族人欠他的,就是这个盒子。”

二百一十一道:“金盒子对你也没什么用。”

英飞说:“我找这个盒子,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打开他。金盒子放在你们附近总是不妥,所以祖师爷留下口信让我们这些徒子徒孙有朝一日把那盒子收回来。 ”

侏儒诡异的笑了一下道:“你说什么都好,按约定的,你现在打开金盒子吧!”

英飞又一笑,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金盒子,晃晃手中的钥匙说:“承蒙你弟弟的通知,我都带来了,不用再白跑一趟啦。”

我说:“英飞,干嘛要打那个盒子,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英飞只是冲我笑,二百二十一说:“这是我跟他的交易,我把你身上中的巫术解掉,他替我打开金盒子。”

我说:“现在打开金盒子,你不管你那几百个兄弟姐妹了?”

二百二十一说:“我管他们做什么?我顾了自己好,就够了,留着他们继续过着原来的生活,我看着更开心。”

他摊在地上的弟弟说:“快,快叫他打开盒子,咱们两个说好的……”他还没说完,难看的脑袋一歪,竟然就掉了下来,滚到我脚前眼睛还死不瞑目的张着。英飞说:“你连你弟弟都杀了,看来是决心不让别人分享你老人家的幸福了?”

二百二十一说:“没错,你背着他,对着我打开盒子,只准对着我一人。”

我看着他的表情,怒气顿生,说:“你救我,全不是什么还人情,是早计划好要用我来威胁飞贼了?你早就想杀你弟弟了?”

侏儒说:“不错,我这个计划很完美。”

五,螳螂捕蝉

英飞背对着我把钥匙对准锁孔,就要打开那盒子,我张口想阻止,忽然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英飞!”我说,“别听他的,那**没一句话是真的!”

英飞回头看看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我低头,发现顺自己的嘴角,竟然挂下一条黑黑的血浆来。

吐出那口血,我说:“你别听他的, *** ,咱们凭什么受他摆布?”

英飞很少听我骂人,这时候笑了,说:“你别管,我不信什么赌咒。”

我说:“那就把那个盒子扔了,谁想要就给谁。”

英飞说:“我偏不,我偏要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背对着我,向着侏儒,我听他冷笑着说:“你等着啊,新的报应来了。”

二百一十一对着我的丑脸在月光下更加令人恶心,英飞背脊动了动,我以为他要打盒子了,结果听到嗖的一声。

胸口像被锋利的东西扎了一下,热乎乎的东西往外涌,我忍不住呼痛,听见二百一十一说:“你明白了吧,你根本伤害不了我,你给我的每一刀都只能扎在他的身上,这是我最厉害的巫术,你还是乖一点,好好保佑我平安无事的好。”

英飞这时脸色不好看起来,我对他说:“你听到没,还是乖乖的走吧,别管这些窝囊事。”

英飞说:“你少罗嗦,是我把你卷进来的。”

我说:“那也是我乐意,你快走吧,没瞧见我现在跟那家伙同生共死吗?”

英飞转过头不理我,过了几秒,我听到开锁的声音。

什么风吹过来,一只大蝙蝠?我喊:“小心!”还是没来的及,英飞已经被那蝙蝠刮倒在地上。

那竟然是给我算命的老头。

他洪亮的笑着,说:“孩子们,金盒子就交给我。”

英飞在地上挣扎,好像受了伤,侏儒也躺下了,我听到他嘶哑着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老头说:“呵呵,你们没想到吧,吸取打开盒子的人,和看的盒子里东西的人的力量,才是金盒子的秘密啊!”

侏儒说:“不会的,幸福!我的祖先说能幸福!”

老头说:“没错,是能幸福,但还差一个手段。”他把手伸进金盒子,拿出一个粘呼呼血红的东西来,那东西还挣扎着,看上去是个恶心的动物一般。

老头说:“这个东西就是吸取了你们的力量的神,我只需要把它吃了,就能再多活几百年。”

他哈哈大笑,好像很得意的样子,我知道得阻止他,不然英飞岂不完蛋了,可说什么好呢,我忽然灵机一动:“你,你是齐涣!”

老头看我一眼,很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说:“当初,是你知道了金盒子得秘密,却没把真相告诉你们的族人,是吧?”

齐涣说:“没错,他们都是贪得无厌的人,况且吸取几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了什么。”他踱了两步,举着血呼呼的东西,说:“所以我暗示要召开大会,吸取所以人的力量,但是陆柯……”他瞅了英飞一眼,“他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我自编自演,把他软禁起来,让他以为族人是拿他要挟我打开盒子的。”

他又说:“你不知道,我那天打开盒子,金光闪闪,多么的漂亮,我的族人力量都被吸走了,变成一个个干瘪的小人,他们趴在地上哭爹骂娘,只有我,我趁乱带了这东西和盒子去。”

“吃了它,我马上就恢复了体力,跟二十多岁一样,年轻,强壮,面色红润,连陆柯回来,都没有认出我,他以为我死了,很伤心。”

“我嘛,我成仙了,感觉真好,我的一个族人少活五十岁,我就可以多话二十几年,并且游遍大江南北,干别人干不了的事,多么快活。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还是变老了,看来能量也是会用完的,所以我想办法让剩下的族人知道了金盒子的事。可是……”齐涣踢了二百一十一一脚,那侏儒在地上的身体像个皮球,“你这个笨蛋,只想要自己一个人的幸福,让这东西只吸收两个人的能量……这可是几百年才能重生一次的宝物啊,真是浪费!还好还有个年轻的,你看起来身体强壮啊,今天只有你们两个,所以都得死了,你慢一些死,还享受些。”

英飞呸一声,说:“你们族里都是这种垃圾吗?”

齐涣蹲在地上,对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没有听说过?”

英飞忽然扑起来,跟他厮打在一起。

他们两个用最原始的方法厮打着,我看到英飞几乎没什么力气,后来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抱住那老头。齐涣的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他身上,他全无招架之力。

金盒子里那个恶心的东西在打架中掉到地下,我看见它一点一点的向我爬过来。

它渐渐爬上我的腿,爬过绳索,绳索便断了,我被解开,手脚还是麻木的,索性坐在地上。

那个东西爬到我膝头,我看到它有一双大的突破比例的眼睛。

它用那眼睛望着我,里面全是泪。

我说:“你在哭吗?——你——你是神吗?”

它不回答,我只好自己回答:“没有神对不对?你只是个工具。”

“怎么样才能把能量还回去,告诉我!”我说,“告诉我!”

它晃晃脑袋,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问我:“让他们恢复能量,怎样都行吗?”

我说:“怎么样都可以!你快一点!”

那个小生物,好像鼻涕虫一样蹭上我的胸口,在刚才那个伤口上停下来。

我看到它一点一点的涨大了,更加鲜红了。

唉,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的向外流,手指尖已经麻木了,眼前也开始模糊。

英飞在那边也彻底倒下,齐涣站起来踢他,气哼哼道:“你怎么还有这么大劲儿?哼,你还是节约些好,慢慢的,你就跟他一边儿大了。”他指的是二百一十一,我又看看,那侏儒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只剩一层皮,好像演戏的皮影。

齐涣向我这边来,我忽然看见他脸上瞬间布满恐惧。

我胸口这个小东西已经膨胀好像气球。

我最后看见它大大的眼睛眨了一下,整个身体就炸开了,正如一个气球寿终正寝的命运。

齐涣惨呼一声,整个身体也发胀起来,我看见他的脸渐渐扁平,五官涨的没有了起伏。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发出了一些好像老鼠的小声尖叫,便又缩了回去,彻底的,跟他几百年以后的传人一样,变成了一张皮影。

这过程其实很快,不过几秒,我用最后的力量看完,笑了:“这是给你力量的神自己决定的,活该!”

然后我没了知觉。

结 局

本来没有什么能赐给永远的幸福的神。

我的梦里,守护神阿蒂特这么跟我说。

我说:“可是他们相信,并且为此活了几百年。”

她回答:“那是他们自己想的,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越多,到了失去的时候,就会越惨。”

我想起了那个大眼睛,粘呼呼的小东西。

它在我膝盖上流下了一滴眼泪。

而我那时候对它只有怜悯。

被人当作工具已经很可怜,更何况被当作一种叫‘神’的工具,几百年来都被锁在盒子里。

它最后的选择很正确。

……

我醒过来,眼前全是白色。

梅泪眼汪汪的,我叫她表情快乐些,然后问我怎么进的医院。

“你的一个朋友背你来的,而且他几乎把自己身上的血都输给你了。”梅说,“我本来想谢谢他的,可你一脱离危险,他就走了,他说他还会来看你的。”

英飞,我想,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他欠我一大堆解释。

不过既然他说了,他一定还会来找我的,现在是我开动脑筋的时候了。

我该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呢?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8 发表于: 2006-11-24
第九夜的故事   鬼咒
一,见鬼的阴天

天阴沉沉的,开始下小雨。

黑子回来抱怨说:“这怎么能叫雨?简直是泥点!你瞅瞅我这衣服埋汰的……”子强说:“都是空气污染。”

阿标点头说:“没错,我都怀疑再过几十年地球就毁灭了。”

我就在铺上伸个懒腰说:“地球只要不是明天毁灭,我就得受罪!”拿出那本高数,我觉得自己两条眉毛都撞一起了。

胖子端着饭盆吃方便面,不忘安慰我一句,道:“没关系,你都考了n次了,这次一定过了。”

我的老天,n可是无限大。

看书吧!我强迫自己钻进那本破书里。刚看了一会儿就听见公寓办公室那个老太太从门口发出的吼声:“你过来一下!”

可恶啊,活腻味了?我怒气冲冲,马上扔下那本书过去。

“阿姨,您有什么事吗?”看我笑脸这么阳光,那老太太好脾气了些:“你把这些衣服给我收拾了。”我瞅瞅门口那个大盆里几件褂子,假装苦恼道:“阿姨,您怎么知道这些衣服是我的?”

那老太太道:“我都说了你无数次了!”

倒霉,抱着那个盆我径直走向这层楼里唯一的洗衣机,打算用金钱解决问题。

走过拐角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

回头,没有。

打开那个洗衣机的盖子,我发现里面有人。

还是个女的,我看到长长的头发,不过也难说。

什么人会蹲在洗衣机里?我吼道:“出来!”那个脑袋动了一下。

可还不出来,我生气了,又喊:“出来,要不我拉你了!”

她还是不行动,我想伸手去拉那黑头发,又忍住了,毕竟人家可能是女的……所以最后一次,我和颜悦色的说:“你出来好吧?这是洗衣机,如果你想躲,可以找别的地方——另一台洗衣机也行,反正坏了,总之你别躲在这里,我还指望着用这台洗衣服呢!”

那个家伙这回好像懂事了,从洗衣机里站起来。

我的妈呀,她脸色白白的,脸上一个大窟窿,长长的黑头发粘在额头,一张腐肉色的嘴向我笑着……我最近一定是见鬼见麻木了,竟然没想到没有一个大活人会蹲在洗衣机里!

我向后退两步,都没叫出来。

那女鬼看我不叫,有点失望,哆嗦着说:“你……究竟看不看的见我?”

我很想说我看不见,不过嘴巴行动比较快:“当然看见,不然我早把衣服扔进去了。”

女鬼说:“可你看上去一点不害怕啊,难道我变漂亮了?”

我很想说你别痴心妄想了,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本来就很漂亮啊,出来吧,这么漂亮躲着干啥?我要洗衣服了。”

那女鬼飘过来,好像是在笑,说:“你真好,我晚上去你们寝室找你啊。”

我强迫自己嘴唇上翘,说:“不必了,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在男生寝室不好,你还是回……回家去吧!”

她叹口气说:“你真好,你要是我的男朋友,就好了。”

我正决定是该大叫一声跑开还是一声不响逃跑的时候,她不见了。

唉,可算松口气。

黑子经过水房,看见我,惊讶道:“小狼,你怎么这么勤快了,自己洗衣服?”

我笑着说:“学习太累,出来活动活动。”

刷饭盆的胖子说:“别听他的,他根本没学习。”

我转转眼珠,说:“对了,胖哥,咱们学校最近死没死过人啊?”

胖子说:“什么?问这个干什么?还嫌这阵子事儿不多啊?”

我说:“没,随便问问。”胖子做回忆装:“前一阵子……就你差一点完蛋了,还是那个奇怪的哥们儿救你,其他的,不知道,你还真当我是武林白晓生啊?”

我叹口气,他冲我摆手,走了。

我想专心洗衣服,身边水龙头忽然开了,一侧头,一个穿白衬衫的哥们在对我笑。

这天气还穿这么单薄?我正奇怪,他开口了:“一年前。”

我“啊”一声,他接着说:“一年前,有个女生在男生宿舍留宿,结果被学校发现开除了。那女生觉得没脸回家,就从男生宿舍的顶层跳下去了。”

“哗啦!”他双手一摊,“脑袋摔瘪了,脸上摔出一个大大的窟窿,一命呜呼,那模样可真不好看啊——她叫阿莲,你刚才遇到的就是她了。”

我张大嘴巴,看他把那个龙头关了。

然后我问:“你不洗手干嘛开水龙头?”

他把手在衣服上蹭蹭,说:“只是为了引起你注意,看看你是不是看的见我。”

我说:“你一个大活人我能看不见吗?除非你是……你是……”

他笑了,说:“我已经死了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小于!”

接着他伸出一只手来。

我不明所以,也在衣服上把手蹭了蹭,跟他握了握。

他的手不凉也不热,很干燥,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鬼,就冲刚来的阿标问:“哎!你看见他了吗?”阿标吵我前后左右看,问我:“谁啊?那边就你一个人啊!”

“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诓走了他,再看,小于还在对我笑。

我也对他笑。

傻笑,我不知道说什么。小于后来说:“我叫小于。”

我说:“嗯。”

小于说:“我之所以叫小于是因为我想起我原来是姓于的,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小于。”

我说:“嗯。”

小于说:“可是其他的,我都忘了,从一开始在这个学校里游荡,我就忘了自己的过去了,我以前是谁,做过什么,怎么死的,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我只能呆在这里,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能去投胎。”

我说:“你可以去查。”

他说:“在哪里查?”

我一时语塞,他说:“我不知道啊,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学校,我既然留在这里,就一定是在这里死的,这个学校里一定还有人记得我,去打听一定可以知道。但是我已经死了,别人都看不到我,我一直没有办法,后来——”他眼睛一亮,指着我:“刚才在那边,我看见你跟阿莲说话,才知道你是能见到我的,所以,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我说我可不能戴高帽子,而且……老实说看见鬼怎么能不发怵呢?

“拜托,你有点敬业精神可以吗?你是鬼啊,还得靠别人才能办事啊?”

小于愣愣道:“可我不会啊。”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是万事通啊,我明天还要考试呢,对不住,没功夫帮你了。”

二,考试作弊新法

可恶的高数,我头疼的坐在考场上的时候,把发明数学那位的祖宗十八代都埋怨到了。老师大概是看我老呲牙咧嘴,产生了警惕心,踱到我身后,反复看我的考卷。

我心想,看什么看,还一个字儿都没写呢。

这次死定了,看来还得考第n+1次了,我正琢磨着至少蒙上点啥,听到一个声音说:“D”

我差点叫出声来,结果看见小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道:“第一题,选D。”

我身后的老师吓了一跳,问我:“这位同学,你不舒服啊?”

我顿了顿,说:“没有,没有。”

小于这时笑嘻嘻坐在桌子上,说:“我在帮你哦。”我心想你跟贞子似的吓我这么一下子,还不如不帮我呢。

可想归想,考试的时候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小于凑到我耳朵边,开始告诉我答案。

我瞪着他,他说:“怎么了?听我的没错。”

好吧,反正写什么都是写。

走出考场的时候,我对他说:“你给我小心,要是不过,就是你的事。”

小于笑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答,他又说:“我帮你,你也得帮我。”

我心想,公平,但没回答。

小于又说:“只要你帮我,我就帮你把这学期的考试都考过去,不但考过,而且成绩还会优秀,怎么样?很划算吧?”

我说:“你怎么能保证成绩优秀?难道你去偷看卷子?”

小于说:“不啊,那些题我都会啊。”我说:“你都会?我们专业课你也会?”

小于说:“是啊,我在你们寝室看过你们的课本,我都会的。”

我便说:“那好办了,好办极了!走吧。”

得马上走,旁边那几个已经对我指指点点了,免不了被当成傻子。

不过,好像在什么地方,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小于问我:“你在干什么呢?”我摆摆手叫他不要吵,计算机中心有很多人。

进入了我们学校的网站,我开始搜索我们专业这几年的学生资料,小于看了,欣喜道:“啊,我既然知道这么多你们专业的东西,那一定是你们专业的,以前怎么没想到。”

我说:“既然你想到,那么自己找吧,我累了。”

他便抓着鼠标开始找起来。

可惜可惜,网速慢的像牛,我正要抱怨,看见小于眼瞅别的地方。

我说,你看什么呢?小于说:“我忽然想起来了。”

“我好像想起我曾经来过这里,就在那个位置,打游戏。”他下巴指指角落里的一台电脑,说:“真的,就像昨天一样,我旁边还有个人……我们时不时的聊几句。”

我问:“他长得什么样子?你们有没有互相叫两句名字?”

他摇摇头说:“他长得什么样子我想不清楚,我只听到他一口一个‘小于’的叫我。”

我说:“那个人一定是你的好朋友,你再好好想想……”

小于做冥思苦想状,我正想再催催他,后面有人捅我,是管理员,笑容可掬的问:“同学,你有……”

我马上回答:“我没什么事!我刚才,刚才在打电话。”

明显的瞎话,不过把他糊弄走了。

从机房出来我跟小于说:“你好好想想吧,我看你得的是间歇性失忆,看看熟悉的东西说不定会想起来的。”小于点头称是,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他忽然高兴的说:“我又想起来了!”

“我也来过这里,是和很多人一起来的,有男有女,大家聊了很久,最后绕到那边,”他指一下不远处的图书馆,“照了一张合影,然后我又跟几个同学单独合影。”

我问:“有没有刚才那个人?”

他说:“有,他搭着我的肩膀,我们照了一张相。”

“可我还想不出来他的样子。”

我说:“你看来真的是忘了,在这边再想想吧!我还有课,先走了。”小于点点头,走了好远,我看见他抱着脑袋蹲在一排小树旁。

讲课的洛老师跟我们是校友,下课的时候我想起来,就过去问他:“洛老师,你是95届的吧?”

他托托眼镜,有点诧异:“是啊!”

接着我问:“那,你认识小于吗?”

“啊?”这句话在他来讲无异于一枚炸弹,因为他差点摔倒,脑袋撞在黑板上,幸亏我扶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说:“咳,小……小什么?”

我说:“小于。”

他说:“哦,没听说过啊,怎么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我比他更诧异,问:“你不知道?”

他说:“是啊,从来没听说过。”我答应一声,又问:“你再好好想想。”

洛老师整整本来很整洁的西服,恢复了平静,说:“不知道,真的,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说:“是吗?”

告别奇怪的老师,我回到寝室去问胖子:“咱们的导员……李姑娘,是哪一届的?”

胖子说:“不是95,就是96,怎么了,干嘛问这个?”

我说没什么,又问李姑娘是那个专业的。

“不是咱们专业的,呵呵,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你小子……”我趁他下半句没话说完,跑了。

我们的导员长的漂亮,兼之姓李,大家背地里都叫她李姑娘。

办公室就在我们的宿舍下边,要找她很容易,李姑娘一个人坐办公室,嘴里嚼着零食,看见我她热情的很,连声叫我坐下。

我说:“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李……李老师。”

她说:“那坐下来聊聊,小狼,有什么心事吗?”

她一叫我外号,我轻松了不少,便说:“想问你点无聊事,不介意吧。”

李姑娘下巴颏一抬,示意我说。

“你听说过小于吗?”

李姑娘随口问:“什么小于?”

我说:“大概是95届的,我们专业的一个学哥,他学习……应该挺好的。”

李姑娘做思索状,许久,问:“是不是个长得挺不错的小伙子?”

我说:“是啊,中等个,身子骨挺单薄。”

李姑娘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我,说:“哦,是有这么个人,小于,记得,那几年可是咱们学校最受女生欢迎的人物呢。”

看她那个样子,当年在寝室一定“卧谈”过不少帅哥,我肚子里好笑,却一本正经的问:“那你就是认识他了?”

李姑娘说:“也谈不上认识,就是……咳,怎么说呢,那个时候他虽然不是干部,可挺有名气的,学习也好,文艺活动也参加。好多女生都认识他,我们呢,也是听说,没跟他说过话。他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过好像因为他姓于,整个学院大家都叫他小于。嗯,对了,他还有个好朋友,两个人形影不离的,那人也挺帅,后来保送了咱们学院的研究生……叫什么?不记得了。”

李姑娘语气阴郁起来,说:“快毕业的那一年,他忽然就失踪了,学校还发动大家找,结果没找到,唉,本来听说他是要保送研究生的,多好的前途。”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的时候,我谢了她出去,得找到小于把新情报告诉他,想着,脚底下一软,我竟然从走了差不多三年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正巧黑子经过,把我从地板上拎起来,说:“你可真不小心。”

我笑道:“真是的,看来不能一边走路,一边思考。”站稳了我问:“你有手纸吗?地上好像有水,弄了我一脸。”黑子掏兜,这个动作停住了,他冲着我叫:“你怎么了?”

“没怎么,刚摔了,你不是看见了?”我抹把脸,自己也愣住。

我手上,竟然是带着黑丝的鲜血。

三,迷一样的人物

我脑袋开始发晕,眼前影像模模糊糊的,看见楼梯的拐角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站住!”我冲上去,这两天一直个跟踪我的眼睛,一定是他了。

可惜没赶上,过去的时候楼梯的附近已经没人了,黑子从后面把我懒腰抱住,我听见他有点着急的叫:“小狼!你怎么了?”

我想回答他,可是没力气。

梅给我带来了红糖水,说是补血,我跟她说我没事,她不慢道:“你总是这么说,可也总是遇到危险。”

我说我现在不的确没事吗?全须全尾的。

梅不答,我看见她委屈的样子,不忍,抱住她肩膀,说:“别担心了,我不是傻子,会保护自己的。”

梅说:“我好累,我知道不能和你一起去冒险,可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好难过。”

我说:“我没让你担惊受怕。”

她摇摇头,我知道她是开始想一些会让我失恋的念头了,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不妙,又开始头疼。

“你不舒服吗?”梅问,“要不要去医院?”

黑子说:“刚才我就带他去了,医生说查不出什么毛病。”

阿标这时候刚进来,瞅了瞅我说:“你脸色发黑啊,不是中了邪吧?我一直觉的咱们楼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你是不是看到了?”

我想起小于,莫非他是成心来找我麻烦的,本来想告诉阿标,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忍住了,就是问他,怎么治。

“我不知道啊,我纯粹是业余爱好,这样吧,问问我师父。”

我惊讶道:“你也有师父?”

阿标说:“是啊,他比咱们小一届的,住咱们楼下。”

“这小子可灵了,我那天亲眼见到他收一只鬼,所以拜他为师了,不过他谱特别大,叫他他一定不来,我带你去他们寝室找他。”

梅说:“鬼神的怎么能相信呢!小狼,你还是老实的歇着。”

黑子说:“试试也好,这年头什么邪门的都有。”

我冲他摆摆手,专心把梅哄走,才回头对阿标说,去找你师父。

3楼,306。

阿标敲门,门没有锁,我们就进去了。

里面没有人,六张床整齐的摆着,只有靠窗的上铺有被褥。

我说:“奇怪,这屋里只住一个人吗?”

阿标说是,“这屋子邪门的很,其他学生都不敢住。后来我师父来了,说他不怕,难得清净,就一个人住这里,之后就一点没有事了。”

没人回来,我们找了两张凳子坐下来,我跟阿标说,你说说这屋里有什么邪门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阿标说好,“你认识95届,咱们专业的人吗?就是洛老师他们那个班的?”

我说你讲就讲吧,别那么多设问。

他说:“当初那个班有六个学生,就住在这个寝室里。那是他们就要毕业的前夕,这六个人集体失踪了。”

我说:“失踪?找了没有?”

阿标说:“当然找了,还找了好久,大家都以为找不到了,后来有一天早上,公寓办公室派人打扫这个寝室的时候,发现那六个人,就在寝室里。”

我说:“他们回来了?”

阿标说:“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们不是完整的回来的。”

“他们六个人就躺在各自的铺上,一个没有左臂,一个没有右臂,还有没有左腿,没有右腿,没有躯干的,最后一个,没有头。”

我打个冷颤:“都死了?”

阿标点头,说,都死了。

后来大家谁也不敢住这里,对门寝室的同学也吓得不行,说有时候会看到他们六个人的影子在门前经过,依次走回这间的寝室里。

我暗自庆幸,幸亏没看见这六个鬼,顺口问:“这几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小于的?”

阿标摇头说没听过:“那六个人的名字是学校的秘密,你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学生!也就是大家私底下传一下,互相警告罢了。”

说完这个,我们沉默不语,很久,我看见门口一个影子闪过。

“谁?”过去在走廊里看,没有人。

阿标说:“可能是对门或者隔壁的同学吧,我看我师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我说:“他也不锁门就出去啊?”

阿标说:“呵呵,锁门干什么,这屋子一般人都不敢进来。”

我说我觉不到这屋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也说是,还说可能是他那个师父把鬼赶跑了。

我说,反正等不到,走吧,晚上再来,晚上他还能不回来吗!

阿标脸色变了变,但跟我回寝室的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四,死亡

很晚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想,现在应该是半夜。

寝室里只有那几个兄弟的呼吸声,黑子还在着小型的呼噜。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我翻个身,打算接着睡。

可我并没有睡着。

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这个时候会有谁开门呢?兄弟们上厕所,不会没有脚步声的。

我睁开眼。

有人,或者说有好几个人,从刚刚打开的门缝一个一个的走进我们寝室里,一点属于他们的声音也听不到。

我觉得不对劲,那为首的一个人走到寝室中央,四处看看,竟然朝我过来。

他就要走到我窗前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腿。

他没有左腿,另外一条右腿直挺挺的。

他不是在走,没有一个人,会这么走路的。

我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别过来!”

那鬼看见我醒了,一愣,继而笑了。

“小……小狼。”他僵硬的嘴发出不自然的声调,那声调好像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喊哑了嗓子,“你会死的。”

最后那四个字说的极其恐怖,恐怖的我几乎信以为真,以为自己马上就死了,张了半天嘴发不出声音。

灯却在这个时候开了。

我花了几秒才适应光线,屋里黑子和胖子站在我床前。

没有那几个鬼。

胖子说:“怎么了?半夜忽然大喊大叫的。”

黑子说你要是不舒服还是去医院吧。

我说没有,我以为自己看见鬼了。

他们都笑,虽然挺不自然,黑子说:“别胡思乱想,都是阿标这小子,整天东说西说。”胖子附合道:“是啊,睡吧,怎么可能有鬼呢!”

他为了表示关心,过来替我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提起来。

可他愣住了。

我问:“怎么了?”自己把半条被子扯过来。

没想到那上面有字。

白色的被罩上,被人用血写了四个字。

“你会死的。”

“恶作剧,一定是恶作剧!”

胖子说,我哆嗦着承认。

离白天还有几个钟头,我一直没有睡着,听着别人的鼾声,盯着门。后来实在挺不住了,我就想最近遇到的事。

我遇到鬼,而且还跟他说话。有人跟踪我,不知道是谁。

后来,六个鬼来向我索命。

为什么?

最后我想到求助表哥,记得只要敲敲镜子,已经成为我的影子的他就会给我出主意。想到这个我马上爬起来拿镜子,对着一照,吓出一身冷汗来。

镜子里,没有我的影子!

为什么?

我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时候门又响了一下,轻轻的。

小于走进来。

“你也中了这个?”我没回答,他就把自己的左手手背给我看。

那是一个类似“卍”的符号,血红血红的。

小于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上一直有这个,你瞧瞧你自己,不是也有一个?”

我果然也有。

我问他:“难道我也死了?”他看着我摇头说:“你还没死,不过快了。”

“我看你有点像鬼,但还不是鬼,大概是你已经死了,但魂魄还没离开身体,或者没有死,只是中了某种奇怪的符咒。”

我说:“我为什么会中符咒?这麻烦可是你带过来的!你认不认识以前306的那几个人?”

小于说:“我连活着的时候是谁都不清楚,怎么知道认不认识?”

我说:“可是你一定得想起来!如果我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好像有点惶恐的笑,说:“我也想快点想起来啊,可我就是想不起来。”

我说你不是看看熟悉的景物就能想起来,马上去校园里转转!

事不宜迟,我拽了他就走。

路过三楼的时候,还是那个灰灰的影子在楼道尽头闪过。

可我没有去追。

图书馆,自习室,计算机中心,我们走过我能想到的地方。

小于冥思苦想,最后说:“我想不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来,照在我皮肤上,有一种奇怪的刺痛。

我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对他吼:“ *** ,难道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小于想说什么,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拉了我就跑。

一直到实验楼地下,他才停下来。

我问:“为什么跑?”他说:“我看见一个可怕的人,他好像能看见我。”

我说:“我也能看见你。”他说:“不一样,他好像是个法师。”

我就想起昨天忘了去找的阿标的师父来。

“我要去找他!”我推开小于,大步走开,刚走不远,听到他在后面说:“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来过这里!”

我左右看看,这是堆放煤渣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你来这里干什么,约会吗?”

小于说:“不是,我是跟一个男生一起来的,就是那个在计算机中心想起来的,好像很要好的人。我跟他在这里吵了起来,我好像很生气,他不停的解释着什么,叫我不要……告发他,对,是叫我不要告发他。”

我问:“后来呢?”

小于的表情痛苦起来,很明显在使劲的回忆,后来他一拍脑袋,高兴的说:“我想起来了!后来,我死了!”

我说,这么高兴干什么,快说你怎样死的?

他一脸天真道:“怎么死的?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死了。”

我气的转身就走,他在我后面说:“是啊,莫名其妙就死了,跟你一样。”

我听了这话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死了吗?”

小于说:“是,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跟你一样,某一天早上起来,在镜子里看不见自己,手上多了个符咒,然后就死了。”

我说:“不可能,人死了总会有尸体的,我没有倒下,我还活生生的站着呢!”

小于笑了说:“那也是会死的,你以为一个人的身体不会消失吗?我的身体就像一团雾气一样消失了。”

我说:“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他露出害怕的样子后退一步,说:“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你呢?”

五,通灵人

我抱着脑袋蹲下来。

小于安慰我说:“你不要这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也许你还没死透呢,你不是还有身体的感觉吗?我们马上去想办法啊!”我没回答,听到他又尖叫一声。

“我想起来了!那个人,那个人他姓林!”

小于兴奋的说:“他应该姓林,我叫他小林,他是我的好朋友,他一定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们去找他!”

我说:“说得容易,到哪里去?他一定已经毕业了。”

小于想了一会也失望道:“那怎么办?你不要灰心嘛,一定还有办法……”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有人冷冷的说:“没错,是有办法。”

有个脸色苍白的黑衣服男生从不远处走过来,插着兜,一副悠闲的样子。

小于马上躲到我身后,我心里一动,说:“你是阿标的师父?”

那男生说:“我可从来没答应收他那个徒弟。我叫林杰,你是小狼吧,我听说过你。”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说:“我跟踪你好几天了,有一次你差点抓住我。”

“你为什么跟踪我?”

林杰说:“因为我堂哥。”

“你是我堂哥的表弟,也算我的一门亲戚,我不能对你见死不救啊。”

我想起来了,他是林家的人,表哥他们姓林的一大家子都有通灵的本领,人称通灵家族什么的。我说:“那你是帮我的了?这个符是什么意思?”

林杰说:“那个符咒是一种很毒的咒,叫做鬼咒,是很久以前一个邪教发明的。鬼咒印在人的身上,会让身体气化,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鬼魂。”

我说:“为什么会有鬼咒?”

林杰说:“鬼咒,是用特殊的方法炼成的,就是要一次杀死六个人,分别用他们的头,躯干和四肢拼成一个鬼奴,并用特殊的药水让这个鬼奴活动和修炼。鬼奴修炼成功以后也会气化变成看不见的鬼魂,跟在主人的身后,但有命令,就会给指定的人拍上这种鬼咒。”

小于道:“原来所以叫做鬼咒,是因为这是鬼拍上的符咒?”

林杰说:“也可以这么说,而且这个鬼咒还可以继续沾在鬼身上,让他失去法力和生前的记忆,使他不会报仇,也不会去投胎,就像你一样游荡,扰乱社会治安。”

小于说:“我哪有扰乱什么治安!你别在这里耍嘴皮子,要是有本事的话马上救他啊,你不是跟他是亲戚吗?”

林杰说:“救他也不是很难,这个你不用操心了,你只要好好想想你是怎么死的就行。”

小于说:“我已经说了,你没听见?我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死的啊!”

林杰说:“你是在这里死的?”

小于说:“好像是吧,我是从这里走了以后就发现手上有这个咒,第二天早上发现别人都看不见我,我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林杰说:“这个咒生效的时候是六个时辰,不过过期了也是可以补救的,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他,不过要在七天之内。你一定得想起你说的那个跟你在这里吵架的人。”

小于说:“好,七天还早,我会想起来的。”

林杰说:“好,你记住,他能不能活完全靠你了。”

小于勉强笑笑说:“知道了,麻烦是我给他找的,我一定保证他没事。”

我瞅瞅他们两个的脸色,想说点轻松气氛的话,一张嘴却发现什么词儿也没有。

我们三个走进306,阿标在,径直向林杰说:“师父,你来了?不得了了,我一个哥们失踪了!”

林杰冷着脸说:“什么时候?”

阿标说:“昨天晚上,他忽然怪叫,我们起来发现他被子上有四个血字,还以为是谁恶作剧,大家都困就睡了,然后今天早上他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林杰看一眼身边的我,对阿标道:“你不用着急,你那个兄弟现在还没事。”

阿标着急道:“可他……”林杰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你就不能不这么有型?”在路上走,说。林杰歪着脑袋回答:“装酷是我的爱好,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要是那个**不能想起来,你就完蛋了,跟他一样。”

我说:“你不是说鬼咒能让鬼失去记忆?为什么他一点一点的想起来了?”

林杰说:“那是因为你也中了咒,这个咒有个毛病,就是两个在一起就会有点不灵,你中了咒,又跟他在一起,他中的咒就减轻了些。不过,这对你没用,因为你是新中的。”

我看看还在思考的小于,担心道:“可是姓林的,到哪里去找?”

林杰说:“范围不是很大,那个姓林的一定还在这个学校里。”

我问他为什么,他小声解释道:“根据小于的回忆,我已经可以确定给他下咒的人就是他认为的那个好朋友,姓林的,这个咒不好找,几十年来能一下子杀死六个人的奇怪事件就那么一次,所以给你下咒的人跟给他下咒的人是同一个,这也可以确定。你是在学校里中的鬼咒,你说那个人会不会还在学校里?”

我把脑筋理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给我下咒的那个就是姓林的?”

林杰点头。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还留在学校里,上研究生也毕业了,除非是当……老师。”我想起一个人,“可是他姓洛不姓林啊!”

林杰说:“你是说,洛老师?”

我说是啊,我昨天还问过他关于小于的事情,他反应很大。

林杰说:“他好像也教我们,只不过我还没去上过课。”

我说:“可是他姓洛不姓林啊!”

林杰说:“洛老师是知情人不是?”

我说:“很可能是!”

林杰说:“我们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我看看思考的有如**的小于说:“看来是没了。”

林杰说:“那还能什么,走!”伸手抓住小于的脖领子,三个人一起拐进了教室宿舍楼的那条羊肠小道。

传达室里端坐着个老头,林杰这个唯一的大活人过去问他:“洛老师住那间宿舍啊?”

老头说:“什么?全名。”

我们俩面面相觑,林杰问:“你知道吗?”

我说我不知道,林杰便转头形容道:“男的,这么高,脸白白的,戴个眼镜,成天穿西服,皮鞋亮亮的。”那老头先看他先跟空气说话,又听了这么一番详细介绍,愣是跟小于一样,傻了。

这时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女老师探出头来,说:“这不是林杰吗!你说的是洛林洛老师吧?教你们专业课的。”

林杰马上微笑:“对,对,谢谢老师。”

我诧异:“你怎么不装酷了?”

林杰说:“她现在教我呢,我那门课还打算过呢!”

小于忽然啊一声叫出来。

我问:“你干嘛?”

小于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啊。”我说:“应该是你同学,你好好想想。”

小于拍脑袋。

洛老师的屋子里没人。

林杰使劲推推门,对我跟小于说:“你们两个进去查看查看。”

我说我是不是可以穿墙进去?

小于说:“鬼其实也是一种能量,我们不会穿过什么墙壁,只是通过缝隙进去的,缝隙越大,进去就越容易。”

他就做了个示范,从门缝底下钻进去了。

那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四下看看没什么可疑,林杰在外面喊:“你们看看他枕头下面。”

枕头下面?小于就去揭开床上的枕头,那枕头一拿开是一张符,金光四射,照得我快要融化了。我大叫一声,林杰在外面喊:“是不是有符咒?快出来!”

可我动不了。

小于拉了我,把我从门缝推出去。

他却再没出来。

林杰有点紧张的说:“我忘了告诉你们不要一下子打开了,这下子他要是废了,你也完蛋了。”

我叫他别总结,快想办法救小于。

他看了看表说我有办法,不过你得先去找到洛林。

我才想起来,说:“这好办,今天他给我们班上课,在教学馆206。”

林杰说:“你先去找他,不过不要给他看见,要从远处看看他身后有没有鬼奴,我救了小于就去找你。”

我答应了。

六,罪魁祸首

我趴在门缝下向教室里看,同学们都在上课,其中有泪眼汪汪的梅,胖子,子强。

鬼的耳朵大概很好用,我隔着老远听到胖子跟子强说:“黑子他们还没消息吗?”子强说:“是啊,他们说找到小狼就给咱们发短信的。”

真是难为他们了。

我侧过头去看,洛老师正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的讲着。

嗯?他的影子怎么有两层。

趁他转过身去,我才看清楚,确实有两个洛林!

一个在讲课,活生生的,另一个是个虚幻的影子,但跟他一摸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影子的脸惨白惨白,没有一点表情。

原来鬼奴跟主人是一样的。我正不知下一步怎么办,愕然发现,那鬼奴改变了姿势,向门口走过来。

他看见我是一定的了,我索性把牙一咬,蹦出来站到他面前。

鬼奴盯着我,忽然开口了:“你好啊。”

他就是把世界上的词都说完,我也料不到他会说这个,我迟疑道:“你,你……”

鬼奴说:“我是洛林。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我以为你看穿了小于的事。”

我更惊讶了,说:“你不是鬼奴吗?如果你是洛林,讲台上那个是谁?”

鬼奴说:“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我真傻,从当初知道这个邪法以后就应该想到,世界上绝对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我说:“那六个人都是你杀的了?小于也是你杀的?”

洛林说:“不,他们六个死于一起事故,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是真的,那天他们六个一起去喝酒,回来的时候打了辆出租车,超载,又违反交通规则,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瘪了。他们死的很惨,那卡车司机逃逸了,出租车司机变成了植物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我说:“那怎么没有报道?”

洛林说:“因为我把他们的尸体藏了起来。”

我说,你一个人?

他点点头说:“就我一个人,我当时刚刚得到这个邪法,一心想试一试,没想到走在街上就目睹了这起车祸,想想我当时也跟中了邪一样,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他们散落的尸体从马路上拖进了草丛中……”

他好像陷入了回忆,可脸上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那模样实在一点不让人自在。

我说:“你不要再说了,你到底为什么要练这个东西?”

他说:“为了小于!我要让他消失。可没想到他消失了不久,我就发现,我也要消失了,我渐渐竟变成了鬼奴,每天需要听命于自己的那具行尸走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死了都要比这样好受。”

我刚想骂他活该,冷不防小于从我背后钻出来,指着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我?小林!”

我说:“他是小林?”

小于说:“没错,他就是一上大学就跟我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小林!我全想起来了,小林,咱们一直是好兄弟,你为什么要害我?”

洛林说:“就是因为咱们是好兄弟,我才不能忍受,我永远都不能忘记那天晚上,导员叫我过去,跟我说咱们专业只有一个保送研究生的名额,而他决定给你。为什么?我成绩和你一样优秀,我还是干部,我付出的比你多,他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公平的决定!”

小于说:“可是这些我都不知道啊!我跟你吵架是因为他们。”

洛林说:“是啊,我是故意的,我把你约过去告诉你他们六个出车祸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趁着假装求你的时候,把鬼咒拍在你身上,目的就达到了。”

小于说:“你不怕我在还没消失的时候告发你?”

洛林说:“你不会的,我很了解你。”

这时候铃声响起来,我们都听到讲台上的洛林说:“先讲到这里,大家休息一会儿。”

门开了,林杰走进来。

林杰说:“你这个大笨蛋。”

“鬼咒是鬼才能拍的上的,你在拍上那个鬼咒的时候就已经是鬼了。”

洛林说:“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啊,这几年来我一直守着自己的身体,等着恢复成人,你能帮我吗?”

这个混蛋,我心想,鬼才帮他。

这话还有点不对,我跟小于都是鬼了。

林杰说:“我帮不了你,因为你死了很久了,不过你要想解脱也有个办法,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个邪法的?”

洛林说:“我那天跟导员谈完话,心情非常不好,就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有人告诉我这个,我好像完全被欲望操纵了,就一直去干了这些事。”

林杰说:“所以我说你是个笨蛋!有人在你制造鬼咒的时候,把你跟他的灵魂调换了,你变成了鬼奴,而鬼奴变成了你,他一定是一个想要复活的孤魂野鬼。”

变成鬼的洛林盯着讲台上的洛林,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这几年来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以为那是自己,却当了别人的奴才!”

唉,林杰酷酷的一甩头,说:“有句话我想说已经很久了,直到现在才说出来,有点对不起你,不过希望你老实认真的听着,那就是三个字:你活该!”

讲台上的洛林,脸上挂着笑容,一步一步走下来。

“林杰,你终于发现了。”他说。

林杰说:“你果然认识我,哼,我早该想到,这个邪法是我们通灵家族收藏的那本《邪教妖术秘籍》里的,你这个小偷。”

对方却满不在乎的说:“我不是小偷,那本书本来就是属于我的。这么多年我当孤魂野鬼悠悠荡荡也腻了,所以借他的身体复活玩几天。你要小心,我已经复活,你不是我的对手。”

林杰说:“你到底是谁?”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跟平时洛林的严肃大相径庭:“我是谁?我是阿炯,你记着我。”

然后他开始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远,我看见他头顶出现一个龙卷风样的气流,把他的身体卷到半空……我们西装革履的洛老师就这样消失了。

留下呆呆的小于,失魂落魄的洛林,还有若有所思的林杰和我。

周围还有一帮惊惶失措的同学。

“洛老师怎么了?不知道,好像精神错乱。”

“那他现在到哪里去了?”

“没看见呢!不会跳楼了吧?”

林杰抬起头来对小于说:“是时候了。”

小于冲他点点头,过来拉住我,让林杰把我们的左手绑在一起。

我问:“这是干什么?”小于冲我一笑,说:“喂,我走了,对不起,不能帮你考试了,你得答应我好好学习,好歹考过去,否则可是丢我的人啊。”

林杰从兜里掏出张黄纸向他脑门贴过去。

一瞬间,我感觉好像全身上下过了电流一般,整个身子好像微尘般的崩散。

结 局

我清醒,是站在教室的地板上。

胖子跑过来亲热的给我一拳,说:“你小子跑哪里去了,让大家担心。”

我说:“你看得见我?”

他说,当然。

那天我请为我担心的朋友们吃了顿饭,回来已经挺晚。上到三楼,我让他们先走,自己去306找林杰。

一进门,屋里好热闹,每个铺上都有个人。

正对门的那张铺上的哥们正在叠被子,听到我进去,他抬起头来。

我没有看他的表情,我刚看到他的腿。

他没有左腿。

有人拍我肩膀,回头,是林杰。

林杰说:“他们一直住在这里,想找出杀害自己的人。”

我问:“杀……杀他们的,不是一起车祸吗?”林杰说:“是,不过那车祸,是那个复活的家伙干的。”

“阿炯?他是谁?”

林杰摇头,说不清楚,我却抓住他脖领子。

“你认识这六个人,是你让他们去找我的,对不对?”

林杰说:“是啊,我觉得你遇到危险了,让他们去提醒你一下。”

我叫道:“有这种提醒吗?你想吓死我呀?”林杰不回答,指指我身后。

那六个人都直挺挺站起来,看着我。

我放下林杰,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各位大哥。”

林杰说:“没办法,那个叫阿炯的已经从鬼变到人,又从人变成鬼,这样说来,他已经修炼到魔的境界了。”

我说:“那他是魔鬼了?”

林杰说:“是啊,而且他好像是针对我,不知道以后还能搅和出什么事儿来——这几位大哥已经不打算报仇了,他们说要走,去投胎了。”

看那六个僵尸一点一点走出去,我问他:“小于也去投胎了吗?”

林杰嘴角动了动,半天才慢慢说,不是,他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心里一紧,问:“为什么?”

林杰说:“鬼也有生死,很正常。不过他是为了救你才消失的,你当时要想恢复成人,只能借助一个鬼的能量,而他跟你一样中了鬼咒,只有牺牲他才能救你了。我把他从洛林的屋里救出来的时候,就跟他说了,他自愿的。”

我又抓起他的脖领子,一拳打过去。

他被我打的嘴角破了,流出一点血来,不过也不生气,说:“你想明白了?”

我说:“对,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操纵,一开始,你就在跟踪小于,对不对?”

林杰说,没错。

我说:“我还以为你在跟踪我,后来才想到那时候连小于都不知道我会有麻烦,你怎么会跟踪我。你一定是一开始就发现小于死的不寻常,所以跟踪他。”

林杰说:“对,后来他找到你,我就改成跟踪你。洛林在教室里给你拍上符咒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我想这样你跟小于在一起,或许能让他恢复记忆。”

我说:“你让这六个家伙去吓我!让我跟小于加紧行动。”

林杰说:“我也想弄清楚来龙去脉,可是自己动手,总是不方便,有的事情人无法做到,你应该明白。”

我说:“如果你当时阻止洛林,我就不会中鬼咒,小于也不会……”

林杰说:“那都是他自愿的。他是个傻瓜啊,上了一次当还会相信什么友谊的傻瓜。”

他坐在一张空床的床板上说:“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当初就是想逃离这个该死的通灵家族的,可是不行啊,有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我说:“不,事情是人做出来的。”

林杰说:“你说的轻松。”

也许这个事情还没有完。

从林杰屋里出来我心情很沉重,第一次,我觉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鬼都不能改变的东西。

寝室里兄弟们在打牌,我说我要去洗衣服,抱着那个盆到了水房。

唉,先去上个厕所。

出来的时候水龙头开着,有人在洗我那盆衣服。

我想过去问问是不是洗错了,那个长头发的背影让我想起了什么。

“阿……阿莲?”

果然是她,她血糊糊的脸抬起来,疵着一口白牙,有点温柔的说:“我来帮你的。”

妈呀!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9 发表于: 2006-11-24
第十夜的故事   三世签
一.抽签的开始

我一大早就起了,穿好衣服,坐在铺上。兄弟们什么也不说,来来去去的,胖子过来问我:“吃早点不?”我摇摇头,他也就走了。

楼道里,几个人窃窃私语,我听得清楚。

“还那样呢?”

“是啊,三天没吃没喝了,怎么办啊。”

是黑子说:“实在不行架着他去医院,打点滴!去去去,别看热闹了。”

我站起来,屋里人都看着我。“书呢?要考试了,我得看看了。”我说,“看着我干嘛?我没什么啊。”大虾拍拍我肩膀:“吃饭吧兄弟,瞧瞧你——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值得吗,就跟谁没失过恋似的。”

失恋?我没有失恋,我的女朋友,梅,她好好的。

等等,等等,我好像漏掉了什么,我三天没吃饭了?那么三天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好像忘了,又好像记得太深,太强烈,刻的我心疼。脑子一阵阵发晕,我又坐回去。

胖子把饭缸递给我,里面是刚打的热乎粥。我接了,谢他。很想吃点什么,可是我的胃往上翻,只好又放下,捂着肚子,说:“我还是吃不下,等一会儿。”

胖子说:“去医院吧,看看吧。”我说,我没病,真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天,晚上了,他们都走,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半靠在被子上,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

门砰的开了,是被一只脚踢开的。

这只脚又很轻巧的把门带上了,这动静很熟悉,我看了一眼,这只脚的主人程英飞,我的好朋友,一手捧着个饭盒,一手拎着瓶饮料。

我笑,说:“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他说:“昨天通电话的时候觉得你半死不活的,所以来看看。”

我说我没事,就是不想吃饭。

他说:“你不想吃,我想吃,我还没吃晚饭呢。”说罢用脚勾了个凳子坐在我床边上,饭盒放在膝头,打开,是热腾腾的鸡丁炒饭。

他掰开一次性筷子,说声开动,然后又问我:“现在谈谈你怎么了。”

我说我没怎么,这三天都吃不下饭。

他问:“三天前呢?三天前的再三天前,发生了什么,给我说说。”

三天前?今天是星期四,三天前,是星期一,再三天前,是星期五。

是个周末,哦。

梅对我说,你相信抽签吗?

我说我不信了,这种东西没准儿的。她不满意道,你也太武断了,你不是也常说,经常有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吗?我说是啊,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叫做魔法。

她就说:“那你相不相信魔法?”

我说,有点吧,今天怎么老问这个?

梅说:“我听我们寝室的同学说,现在有一种魔法抽签,很有意思,可以告诉你很多未来的事情,而且特别准,我想跟你试试。”

我说:“你没跟你们寝室的同学试试先?”

梅说:“她们不行的,因为这种魔法,必须一对情侣来做,而且最好在星期五,所以叫做‘星期五魔法’,很有意思呢。”

我说好,怎么做?

找一个阴面的房子,准备好签筒和魔法书就可以开始了,首先所有人闭眼数十三下,由男生先抽一只签,然后再数十四下,由女生抽一只签,整个过程中谁也不能睁开眼,直到抽签结束。

把抽到的两只签对起来,先拿到的放在左边,得到一个数字,从魔法书里查到该数字对应的意思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我拿着那本薄薄的书,问梅:“这本书你哪里找到的?”

梅说:“我也不清楚了,我们寝室同学给我的,哎!别翻!”她阻止了我要打开那书的动作:“抽签之前看了就不灵了。”

真是的,这么多破规矩,我说,好了,玩吧,反正现在是中午,咱们这间自习室里也没别人了。梅笑笑,跑到门口,打开门。

呼啦一下进来十好几个女生,通通冲着我乐。

“你们……”为首的是梅她们寝室的李彩儿,对我说:“我们早就想抽签了,只不过没有男生陪我们玩,这次你就委屈一下,反正很简单。”

她身后那个叫丁文的晃着签筒,一通装模做样,叫道:“开始了开始了。”

唧唧喳喳了老半天,这一堆人终于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了。

怪不得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呢!我正在想,梅拉了我的手说,开始了。

“谁先来?谁想问什么事情就拿着魔法书。”

李彩儿把书放在自己膝头,一笑说:“螃蟹我来吃。”

然后就是麻烦的抽签,我一直闭着眼,摸索着在桌子上那个桶里抽了一根硬纸做的签。


“抽完了!”梅说,大家睁开眼睛,我抽到的是三,她抽到的是四。

“三十四,好小。”李彩儿翻开那书开始查,“哎,是好事,说我今天会有财运。”

我好奇,去看,果然,那书里“三十四”下边用蝇头小楷写的:“今日财运”。

这叫什么啊,我想走了,架不住一帮女生软磨硬泡。

该丁文了,她把书顶在头上,做了个滑稽相。

我闭眼,数到十三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个女生的尖叫,“怎么了?”梅在一旁抓住我的手,“没关系,她们闹着玩的,别睁眼,抽完签再说。”

“七十四,查查吧。”梅说。

我摆摆手:“丁文怎么了?”

那女孩脸色苍白,哆里哆嗦的,半天才回答说:“没有事。”拿起书来翻翻,忽然大叫一声。

其他的女生凑过去,有的捡起书来,有的拉住她问怎么了。

梅叫我过去,我看见那书上写着:“七十四,死于非命。”

我说:“这玩笑开的也大了,别玩了。”

丁文这时候会恢复了平静,高声说:“不,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吓吓你们罢了,玩吧,反正没什么。”

我的妈呀,只好陪这几万只鸭子继续了。

梅说:“我也想抽签。”我告诉她很晚了,该吃晚饭了。

“算了吧,反正是玩,下次找个更好玩的办法,我陪你。”

那些唧唧喳喳的女生走了,我想跟她单独说一会儿话,她说:“我冷。”

我说:“是吗?这屋里暖气很热啊。”

梅说:“可我就是觉得冷,你不觉得吗?自从刚才给丁文抽签的时候,这屋里就有一股很冷的空气。”

我说:“咳,你是被吓着了,抽签的时候她大叫来着。”

梅说:“什么?谁叫了?”

我说:“丁文啊,不是她抽签的时候大叫,你还不让我睁眼。”

梅抓住我的手,笑道:“你也是的,这么调皮,刚才抽签是有人叫吗?我怎么没听见,我也没跟你说过话的,别编瞎话吓唬我。”

林杰不在屋里,我回去问阿标抽签的事情,他说:“你说的那种游戏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说是吗,林杰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他啊,回家探亲了,好像家里有事。”

总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下午接了个电话,梅说:“那个抽签真的很灵,李彩儿刚才接到一张汇款单呢,美的不行。”

我说:“巧合罢了,如果你说灵,那么丁文呢?”

梅沉默,我忽然听到她在电话里低低的说:“也会应验的。”

“你说什么?梅!”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断线声。

我忽然发烧了,体温很高,脑子有点不清楚,躺在床上睡了一觉,梦里充满无数的影子。

表哥,倦叶,玄苦,小于,他们在我的头上高高的掠过,冷冰冰的看着我。

我梦见自己对他们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他们开始没有反应,后来小于飘过来,手在我的头上轻轻一拍……

“啊!”我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

黑子跟我说:“怎么了,恶梦啊,你做梦做的倒快。”

我问:“我睡了多长时间?”

他说:“五分钟不到。”

接着我的手机响,是梅,声音低低的:“我在湖边。”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湖边?你在湖边干什么?现在十一点了,你不回寝室了?”

梅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这本来也是你的事情,我替你做了。”

我说,我不明白,你马上给我回寝室,要不我去接你。

梅说,不用了。

她挂了线,我马上给她们寝室打过去,李彩儿接的。

“梅?怎么了,她睡了,她说不接电话了,有什么事明天说。”

开什么玩笑,说在湖边,明明在寝室睡觉,我说:“好吧,你们寝室都睡了吗?”

李彩儿说:“没有,今天周末,大家在看碟,只有你的女朋友懒的像头猪,一直蒙头大睡。”

我忽然想起点什么,问:“丁文呢,她也在你们寝室对吧?”

她说不是:“她应该回家了,晚上就没回来了,怎么关心起别人了,小心梅会吃醋。”

我说什么啊,她下午装神弄鬼的,我还想问问她吓唬到谁了。

李彩儿说:“说到吓唬,我们隔壁寝的林玄你认识吧?”

我说是啊,下午抽签有她。

“她是被吓着了,一直脸色煞白,回来一句话也不说,还在发呆呢。”

我问:“她抽到的签是什么?”

李彩儿想想,说:“也是四个字‘一根绳索’,不知道什么意思。”

挂了电话我去跟兄弟们打牌,手气特别差,人家说我心不在焉,阿标忽然说:“我想起来了。”

我问他什么,他说:“是我师父,林杰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说,抽签是一种邪恶的妖术。”

二,局中人

子强要我陪他去湖边:“我听说警察正在打捞什么东西,我想去看一下。”

湖边围了不少人,我们两个挤进去找个警察大哥打听。

他说:“今天有个学生报案,说你们学校这个湖里飘着一个人。”

我说:“你们找到了吗?这么用渔网能捞到?”他用下巴指着湖边说:“早捞到了,我们现在是在找头。”

回去的路上我跟子强说,这回没有你们干部的事情,是刑事案件。

子强说:“是啊,没想到学校里还会出现无头女尸。”

我说:“那个女的是谁啊,真可怜,头都不见了。”

子强点头,我们两个默默的走回去,虽然是白天,天色灰蒙蒙的令人不痛快。

谁也没说话。

宿舍下边有个脸尖尖的小女生,一看见我和子强,马上缩在一棵树后面。我叫子强先上去,自己过去跟她说话:“林玄,你怎么了?”

她看见我认识她,叹了口气,左右看看。

我说:“不至于这么小心吧,你怕什么?”

她说:“梅,她会来吗?”

我说梅今天有个补习班,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她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天,昨天……我看见了。”

我问,你看见了什么,难不成抽签的时候,惊叫的是你?

她跳起来,惊喜道:“你听到了?你们给丁文抽签的时候,我叫了,可她们都说没听到,她们都变了。”

我说:“没注意罢了,不至于变什么的吧。”

林玄说:“不是的,她们都变了,在抽签的时候。”

我说:“怎么了?你告诉我。”

她说,我就是为了告诉你才来的,抽签的时候我尖叫是因为,我睁开了眼睛,我看见……

她没来的及说完,梅的身影忽然冒了出来,跟我打招呼。

我说:“你怎么来的?我正在跟林玄说话……”

梅的脸上似笑非笑,说正好,我也想找她。

再回头,她不见了。

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小个子女生完全不见了,好像被地缝一下子吸进去了一样。

“林玄呢?一下子就不见了。”梅笑着回答我说:“什么林玄啊?”

我说:“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正跟我说话的那个,你们隔壁寝室的。”

梅好像在认真回忆,说:“没有这么个人啊,你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我说,梅,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觉得很不对劲。

她说:“怎么了?我不过是让你帮我玩了一个抽签游戏。”

我说:“真的仅仅是游戏吗?怎么一切都那么不对劲?抽签的时候有人尖叫,而且你不承认跟我说过话,昨天晚上你给我打的莫名其妙的电话,等等,这一切是不是你在有意的恶作剧?”

梅把放在我胳臂上的手一下子抽走,好像被火燎了一下,说:“你不相信我?我是那种恶作剧的人吗?”

我说:“不是,你平时不会开这种玩笑的,你知道,我也是,所以一定有什么问题,那本书是谁给你的?抽签的那本书?”

梅说:“我不知道。”

我说:“不是你说你们寝室的人给你的吗?”

梅说:“你听我说,那书是我们寝室的人给我的,但是我不知道是谁。前天晚上我回寝室,屋里有一个人坐在彩儿的铺上,拉着帘子,给我讲了这个游戏,扔出那本书来,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本来以为是彩儿的,昨天晚上一问,她说不是。”

我说:“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给你讲这个游戏,你就一定要玩?”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那时候听起来特别有意思,我给别人一讲,她们都特别想玩,着了魔似的。”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我回忆着,对梅说,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她说:“怎么了,那个算命好像很灵的。”

我说:“就是因为灵才麻烦,你难道忘了丁文算的是什么?我们得马上找到她,确保她平安无事才行。”

梅说:“那还不简单,我刚才刚看见她。”

我说:“在哪里?”

“湖边,亭子后面的山洞里。”

丁文不在那里,我在山洞口看见的是林玄。

她坐在地上,手里提着一根麻绳,嘴里哼着歌,看起来很快乐。

我问:“你怎么了?”她也不理我,身边的梅害怕起来,拉着我要跑,我说:“等一会儿。”

“把林玄带回寝室去吧。”

梅说:“不要,你看看她这么奇怪。”

林玄是很奇怪,她那么专心的玩着麻绳,看也不看我们。

我过去,抓住她手说:“回去了。”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光冷冷的,狠狠的。我吓得放开她,再看她眼睛翻出白来。

梅,不见了。

我想找个人来帮我,四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林玄站起来,慢慢向我走过来,嘴里怪声怪调的说:“你不觉得麻绳很可爱吗?我其实早就告诉你了,今天天气好凉啊。她们都变了,丁文走得好,在抽签的时候,彩儿倒了霉,有鬼吃了她。我呢,谁呢?我很走运,你的女朋友,哈哈,哈哈!”她把这几句话说来说去,最后怪怪的笑,我退后几步,跑了。

林玄没有跟上来,我回头看见她在路的尽头,拿着绳子笑。

我打电话,给梅,她在寝室,声音很平静:“什么事?湖边?我没有去过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好了好了,没空。明天再说吧。”

令我奇怪的事我的寝室里也没有人。

正常的话,那帮家伙应该在打牌,也许有人租光碟来看,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的。看一下表,六点了,天黑了。

下去找林杰,他寝室里空空荡荡,连东西都没有了。

我正想出去,一个声音叫住了我。“你有事吗?”我回头,林杰的上铺上坐着一个人,双腿在空中荡着,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你是谁?”

他很得意道:“我是阿炯。”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我想了几秒钟,大骂道:“是你!你在捣鬼!”

他做个无辜的表情,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上回告诉洛林鬼咒的事情,现在又用抽签来迷惑梅,对吧?”

他笑了,说:“我就知道我一出场,你就会看出这一切,不过,还没完。”

他蹦下来,站在我对面,说:“没完!你既然知道抽签是我发起的,就应该明白,你们都是我布的这个局里的人,也就是局中人,怎么选择继续的路,是你的权利,你继续吧,我给你无限的时间,能不能走出这个局,就看你的了。”

他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我身上开始发冷,远远的离开他。

他的确是一个疯子,我几乎要相信自己已经被困在他制造出来的时空里了。

这时候我听到子强他们的声音。

那几个人稀稀拉拉的上楼来,冷不防我兴奋的冲过去:“你们回来了?”他们几个脸色不大好,点头说:“是啊,开学生大会去了,你小子怎么找也找不到,打你手机也不接。”


我看看,确实有个未接电话。

“什么事啊?”我问,胖子说:“别提了,你知道今天咱们湖里捞出那个没有头的女的吧?”

我说是,她是谁,知道了?

“知道了,她是咱们班的丁文,家长已经来认过了,衣服什么的特征都对,就差头了。”

黑子叼了一根烟,郁闷道:“这年头 *** 变态真多,杀了人还藏个脑袋。”

我冷不防问:“林玄呢?她去开会了吗?”

几个人都摇头说没看见。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阿炯说的局,到底是个什么局?

寝室里漆黑一片,都睡了,林玄怪怪的嗓音好像还响在耳边:“你不觉得麻绳很可爱吗?我其实早就告诉你了,今天天气好凉啊。她们都变了,丁文走得好,在抽签的时候,彩儿倒了霉,有鬼吃了她。我呢,谁呢?我很走运,你的女朋友,哈哈,哈哈!”

……不对,不对,这个声音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在响着!我跳起来到处看,林玄那泛白的眼睛好像近在咫尺。

可是没有,我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那可怕的一幕。

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话根本没规律嘛:“我其实早告诉你了,今天天气好凉,她们都变了……”

嗯?如果隔几句话念起来呢?

“我其实早就告诉你了,她们都变了,在抽签的时候。”对啊,这样看来,她在那之前的确告诉过我这句话。

那接下来的话,也这么念下去就是:“有鬼吃了她,谁呢?你的女朋友。”

我心里一疼,梅!

梅的确反常,她不承认抽签跟我说话,也不承认在湖边给我电话,而且一直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可是,她好端端的,我怎么也不相信,鬼会吃了她。

我把这一切连起来,发现抽签,是这些事情的根本。

丁文死于非命,岂不正应验了那天的签?林玄玩着麻绳,也是她抽到过“一根绳索”。只是一根绳索,是什么意思?我必须马上找到她!

可是当时的确太晚,我没能出去找林玄,第二天我找到了她,就在湖边那棵大杨树下。

她吊死了,一根麻绳拴在脖子上,脖子下一圈乌青,舌头伸的老长,两眼泛白。

我给梅打电话,让她把那天抽签的人再叫到那个教室去。

“人齐了?”我问,她们点头,因为死了人,没人觉得我的要求滑稽。

“好了,”我说,“你们知道,丁文和林玄死了,跟我们那天抽到的签一样。”

她们点头,有几个胆小的好像还在低低哭泣。

“这事情很可疑,尤其是那天抽签的时候,我听到了尖叫,后来林玄告诉我,她在数数的时候睁开了眼,看到了什么东西,我怀疑她看到了奇怪的东西,这就是抽签会导致死于非命的原因。”

李彩儿忍不住问:“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游戏也会死人!”

我说,我也想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把你们再叫到这里,重复一遍当时的事情,找出原因。”

一个女生说:“原因?别,我害怕,万一抽到了七十四签,岂不也要死?我不玩了!”

我说:“游戏是你们坚持要玩的,难道你们不该负责吗?”

她说:“是你女朋友提出的!要负责,她应该负责。”

梅咬着嘴唇,不说话,我拍拍她肩膀,说:“好,谁也不用争,我来负责,这签我来抽!把书给我。”

再抽一只签——这大概是我这个局中人最无奈的下一步了。

三,三世签

我抽到的,也是七十四。

那些女生都向后躲,梅说:“查查吧。”

我说,又什么可查的,丁文早就查过一次了。

她说,再看看,万一记错了呢?

我翻开书,七十四的地方,那四个字竟然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一个字:“你将被最想不到的人杀死”。

最想不到,谁呢?我拿着书,看那些女生,一阵低低哭泣声传来。“不要哭了!”我烦躁的喊,梅说,没有人哭啊。

那么哭声呢?我仔细听,那声音大了,好像竟是林玄的声音,她一直在边哭边叫:“我不玩了,你们好可怕,好可怕!”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么可怕?

我的手机响了,是林杰。

“我听阿标说了抽签的事情了,你可千万别再试了,那个抽签法是我们通灵家族手册上面最邪恶的,表面看来没什么,却能引起大乱子。”

“……你知道那种抽签法叫什么?叫三世签,不是抽三世的签,是能把三世恶灵引出来的签,抽签的男女如果前世曾经签下血债,抽签的过程中,前世的血债带来的怨气就会召唤恶灵,恶灵你知道吧?六亲不认的那一种,把你们所有人都吃了也不够玩的!所以让你别抽,马上到我这来,我教给你解决之法。”

我在这里冷汗都下来了,其他女生都探询的看着我,我只看一处地方。

教室的门,锁住了。

我说:“咱们回去吧。”

梅说:“谁打来的电话?”

我说:“朋友,我们回去吧。”梅一把抓住我的手,慢悠悠的说:“为什么回去,抽签还没有完呢!”

我挣脱她的手,退一步,说:“别闹了,你已经闹了很多天了。”

梅笑,说,你真会开玩笑。

我说,开玩笑吗?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吧。

那些女生都站着,我反而轻松一点,搬了把椅子,坐下,说:“我现在明白了。”

“我明白了林玄究竟是看见了什么,才吓成这样。”

她们不说话,我就接着说:“这种抽签是三世签,能用三世之前欠下的血债引来恶灵,我不知道是梅,还是我,引来了恶灵,而林玄就在数数的时候看见了恶灵。”

彩儿眨眨眼,说:“恶灵?什么样子的?”

我用手指着她。

她退一步,梅上来,说:“你什么意思?”

我又指着梅,说,你别过来。

林玄都告诉我了,你们,你们十几个人,都是恶灵。

“所以她会告诉我说你们都变了,还会发出大叫,说她不玩了,可是这个叫声被你们封存在这间教室里,我刚才才听到。”

梅说:“我们都好端端站在这里,你说的什么瞎话?”

我看她几秒,说:“好,我开玩笑的,咱们走吧。”

她说:“去找林杰吗?那个笨蛋救不了你的,你还是听我们的话好一点。”

梅笑着,伸手过来,我看见她指甲上滴着黑色的血。“丁文是你杀的?你是谁?为什么玩我女朋友?”

她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其实就是她啊,我是前世的她,你猜错了,我不是引来的恶灵,我是前世的她的灵魂。”

其他的女生慢慢的点头,再抬头时,脸色一个个的都变了,彩儿指着梅说:“她是我们的女主人。我们的女主人生前是个公主,我们都是她的侍女。公主临死前说,她生来高贵,不要死后没人服侍,就把我们这些奴婢提前杀了,给她陪葬。可是她这么做了,欠下了我们十几条血债,不能转世为人,反而要在地狱多受无数年的苦。”

梅说:“是啊,我受了那么多年苦都不能洗清我的罪孽,所以我的本体做出了一个决定,决定抛弃我这段有罪孽的灵魂,自己投胎做人,把我和这些充满怨气的灵魂一起扔在地狱!我不服,我一定要找她报复!是老天帮我,让她玩这么一个游戏。”

另一个女生指着梅说:“我们一直在地狱里跟着她,要想报自己的仇,这一次她到这里来,我们也不能放过。”

我说:“林玄发现了你们的秘密,你们杀她,那丁文呢?”

彩儿笑,说:“你数数我们一共有几个人?”

我扫了一眼,说:“你们不包括梅,有十一个。”

她说:“没错,公主杀了我们十一个人,不够数。”

我正不明白,梅阴惨惨的说:“她们一共十一条血债,是不够,如果欠下十二条血债,我就可以永不超生,她们的仇才算报了。所以她们要挟我杀了丁文,补上这十二条血债。”

我冷汗都下来了,说:“她们要挟,你就杀啊,你真的想永不超生吗?”

梅忽然笑起来,说:“我无所谓,我的本体都不要我,我凭什么还要保护她?我们本是一个人,同归于尽没什么不好。”

彩儿看着她,慢慢说:“好一个生来高贵。”

梅说:“那又怎样?总比你们强的很!”

那十一个鬼围过来,梅竟然躲到我身后,说:“我怕。”

我说:“你是鬼,干嘛还要怕她们?”

“她们要等我欠满十二条血债,就毁了我的身体,身体是我的,多少也有点疼吧。”

我苦笑不得,回头,她一双眼睛瞅着我。

那毕竟是梅,我鼓了鼓勇气,站起来说:“我的好朋友是天师,马上就来了,你们小心点。”

我一直没关的手机里传来林杰气喘吁吁的声音:“我在爬楼,马上就到了,你吓唬住她们啊!”

这边那十一个鬼伸长指甲,恶狠狠的朝我和梅戳来。

我双手举着个桌子护在胸前左右乱打,说:“你们小心点,就是杀了我我的天师朋友也要给我报仇的!”

那些女生抓住桌子腿,把我硬生生拉了个跟头。

梅在我身后惨叫,她被十几个女生抓来抓去,披头散发,脸上出了一条条血道。看那样子我只记得她是我女朋友了,大吼一声冲上去。

可是那些女生的力量是不可估计的,对付一个两个还成,我马上被打在地上了,地下护着梅。她脸上血糊糊的,只能看见一对大眼睛,眨巴眨巴。

她竟然有空对我说:“你不疼吗?”

我这才觉得后背疼,她说:“她们把水果刀插到你背上了。”

我眼前一黑倒下去。

朦胧中尽是那些鬼的拳打脚踢,梅托着我的脸,呼出的冰冷冰冷的气息吹到我脸上。

听到她说:“真的,你不该是我的男朋友。”

四,最后遗言

我再醒过来,在自己的床上,林杰对我说:“没事了。”

“我没受伤?”

他说:“没有,都是皮外伤,你不碍事。”

“那么梅呢,那些女生呢?”林杰说,“被我制服了,幸亏我回了一趟家,拿了我们家族最有魔力的定灵符咒来,那些厉鬼都回去了。”

我问:“梅呢?”

他说:“她没事,不过,那些事情,我估计,她没有忘哦。”

我接到梅的电话,她说:“我们分手吧。”

英飞的鸡丁炒饭已经over了,他在对付那瓶饮料,听见我讲完了,说:“完了?”

我说:“完了,我想不通,梅为什么跟我分手,如果为了她的前世那就太荒唐了。”

英飞说:“就是为了这个你想不通?你难道没想过那个厉鬼和你女朋友是一个人?你不在乎,她在乎啊。”

我摇头说:“我尊重她,不过我还是想不通。”

“那不要想了。”

英飞擦擦嘴,过来拎起我的脖领子:“走。”

“干嘛?”我脚有点软,他说:“去找你女朋友,当面说清楚,看你还想不想的通。”

“她不见我的。”

英飞说:“我爬到她们宿舍楼上把她吓唬下来。”

我说你别乱来啊,捅出漏子来吃不了兜着走。他撇嘴一笑,说:“好啊!”

我被他扽走了,不过不是去女生宿舍,是学校门口的小摊,他把我往一张桌子边一扔,说:“自己搞定。”

我坐定了,再看对面,竟然是梅。

她表情好不自然,说:“你的朋友让我在这里等着,跟你,说清楚。”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低头,勉强笑笑说:“这几天真的发生很多事,其实,都是我不好。”

我说:“谁不好,那都过去了,不要计较那么多好不好?当这些都没发生行不行?”

梅说:“可能吗?”

我们又不说话。

最后梅说:“我们是彻底完了,不管因为什么,小狼,我希望你明白,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什么感情上的主观原因,我们之间有着不能超越的界限。”

她又说:“你不该是我的男朋友。”

梅要回去,我说送她,她开始不肯,后来只好应了。

我们沉默的顺着学校的大路走下去,天色很晚,下自习的人影都没几个。

路过湖边的时候,我听到哭声。

“有人哭,我过去看看。”梅却拉住我,害怕的说:“不要过去,我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哭声大了,变得特别真切,是丁文。

“我要报仇,还我的头!”

一个影子朝我们扑过来。

我把梅挡在后面,说:“你不要搞错了,那个害你的厉鬼已经回去了。”

丁文的鬼怪阴森森道:“我不信,你身后是什么?”

我说:“梅是你的同学!”

梅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把我推向丁文,冷不防英飞在斜刺里冲出把我拽开了。

梅在地上的影子拖的长长的,猛地变成没有。

丁文的影子跟她打成一团。

英飞气定神闲的在我背后说:“你看看,你女朋友根本就是鬼,有一件事现在应该告诉你了,她的本体已经回地狱去了,留下来的是她的恶灵。林杰收鬼的那天就发现了,但是恶灵潜伏在她身体里,他没办法把它收走。”

“丁文为了报复一直潜伏在学校里,我们就是想用她把梅身体里的恶灵引出来。”

我说:“你怎么认识林杰的?”

英飞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说,你等着看好戏吧。”

我这才发现两个斗在一起的鬼后面,一个人影迅速的掠过来。

是林杰,他朝我们挥挥手,肩头扛着什么。

我听到卡崩一声,一道刺眼的光射过来。

不是向我,是向两个鬼,等几秒我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看见梅独自坐在光里。

林杰还是一副酷样,冷冷的说:“这也是我从家里取来的新武器,地狱光线,被我找到了就不能动,地狱之门会自动打开接你下去的。”

丁文呢?林杰好像知道我的疑问,解释着说:“丁文已经没有了,她法力太小,一照就灰飞烟灭了——咳咳,本来我也不想用这么绝的东西,可是别的我没把握。”

地下伸出好几只毛茸茸的爪子,把梅的腿抓住,她一点一点陷进去,最后的时刻,她脸向我,说:“对不起,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你的女朋友在那一天的时候已经死了。”

她临死前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刚才也对你说了,现在再说一遍吧。

“你不该是我的男朋友。”

她说完,竟然哭了。

“恶灵竟然会哭,你看见过没有?”林杰走过来的时候有点惊讶,英飞说:“我以前根本就没看见过什么恶灵,问我等于白问,不过你这么狠,一句话不说就把丁文的鬼消灭了,不怕有损阴德啊?”

林杰说:“哪里顾的上这么多?咱们活着的人总是为了眼前利益做事的。”

“你是在说你吧?捉鬼的人很少有你这么自私有爱摆酷的。”

“那又怎样?你们还不是一样要来求我。”

……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我已经泪流满面。

结 局

月亮出来了,我抹抹脸,英飞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林杰说:“是啊,过去了。”我忽然扭过脸,一步上前,拎起林杰的脖领子:“那天你在自习室里收鬼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可以保全梅的?”

林杰像被霹雳打了一下,不说话了。

英飞白他一眼,说:“都过去了,你骂他也没用,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是不是,天师?”

林杰沉默了,好半天才泱泱道:“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总是做最有把握的事情,这没错,有时候顾不得小事,你们也不能怪我,这是我的常识。”

我说你想过后果吗?

林杰说:“想过,我想的是凭我的常识判断的后果。”

“你们不能说我错,因为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你女朋友前生是公主,杀了那么多婢女,她当时怎么没想到后来呢?她也想不到,因为她是凭常识做事的,你不能说这有什么错,不是吗?”

林杰浑身不自在,因为我和英飞都在瞪他。

英飞说:“常识是吧?我也有常识,我只为了自己和朋友做事,你,还不是我的朋友。”

林杰趁我发楞,往后退一步,转身跑了。

我叹口气。

走吧!走吧!毕竟一切都过去了。

英飞说:“唉,虽然看那小子不顺眼,但是还真不能说他有什么大错。”

我说:“他就是这样一种人,做事总是这么‘冷静’。”

英飞一笑,边走边说:“太冷静的人是可怕的。”

兄弟们听说梅死了,对我更是担心,可我什么特别的也没说,吃饭,上课,一切如常。

英飞陪了我几天,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后来在一个跟平常一样的早上,像平常一样走了,临走,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点头,一天下自习比较晚,路过湖边,看见林杰正在哆里哆嗦的扎几个纸灯笼。

“这是招魂灯,可以把一些还没散尽的孤魂野鬼找回来。”他说,“不知道丁文有没有走远,这个就算是一种补偿吧——我可不是被你们骂才这么做的。”

灯笼在湖面上漂远,我们盯了好久,那一团团小小的光暗了。

我说:“有个什么东西漂过来。”

林杰说声是,就去捞:“一定是我的灯,捞上来还可以再用。”

但是他的钩子抬起来,是个椭圆湿漉漉的东西。

猜到了那是什么,我抬腿就跑。

留下一贯冷静的林杰在我身后狂叫:“不要走!这里有一颗头啊!”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10 发表于: 2006-11-24
第十一夜的故事   血妖魂
半夜醒来,去厕所,经过水房的时候,听见有人哭。

一个长发披肩的红衣服女生蹲在地上。

我说:“别哭了,阿莲。你为什么哭啊?”

她瞅瞅我,叹道:“你真是爱多管闲事啊。”

一,流血的水龙头

整个事情都是缘于那天早上阿标对我说的话。

“我要回家了。”他说,“在外面这么久了,今年一定要回家过年。”

我点头赞成,他就问我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我家近,没关系,不像你们都得坐火车。”

他一笑,拿出背包一件件塞衣服,塞完了往背上一甩,说,走了。

我吓的从铺上蹦起来,脑袋撞在床顶上:“说走就走?还没见过你买票呢。”

他回头,慢慢的说:“放假了一定要马上回家。”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特别认真,眼皮翻着,有一霎那我以为他的脸变绿了,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那家伙像往常一样用多愁善感的目光注视着我,说:“给你一个忠告,兄弟。”

我说:“说吧,什么忠告?”他没回答,竟然飞快的走掉了,我追到楼梯口,只看到匆忙的背影。

“阿标怎么了?”我问子强,他也在收拾东西准备离校。

“不知道,怪模怪样的是吧?”

黑子说:“我看他是被吓着了。”

我说:“什么东西能吓着他?”

黑子摇头说:“不知道,昨天他在水房洗衣服,忽然匆匆忙忙的跑回来,说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我自然不信,跟他再去,结果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后来一直不死心,坚持说真的有什么,这不这么急就走了,一定是吓着了。”

我不知道怎么评价,站起身,开门。

子强问:“你干嘛去?”

“上厕所!”

水房在厕所的对面。

我想起这个的时候,就多往水房看了一眼。

水池,龙头,一切如常。我摇头,感慨自己的疑神疑鬼,打算撤了。

不过不对劲啊,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没有啊,所有的东西都在哪里……我正琢磨,就发现了——水龙头有一个开着,水哗哗的流出来。

“我真笨啊。”我自言自语,过去要关,手都拧上去了才又认识到:这么大的水流流出来,怎么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奇怪啊,我打个冷战,说:“阿莲?是你吗?出来!”

女鬼阿莲没有回答我,再看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变了颜色,先是浅浅的黄,后来变深成褐色,最后我闻到腥味儿。

血,是血,是深红色的血浆!我一把放开龙头撞到了后面的墙壁。

很想跑,可是腿哆嗦起来,我企图安慰自己,可没来得及。有人在哭。

是女孩的哭声,那个黑头发,红衣服的女鬼阿莲蹲在我的脚边哭。

唉,心已经升到嗓子眼了,我强迫自己把它咽回去,幸亏这个鬼我还认识。我说,阿莲呐,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阿莲抬起头来,已经变成两个血窟窿的眼睛对着我,说:“我怕。”

哇靠,有没有搞错?有个鬼跟我说我怕!

一时间我差点就极不礼貌的笑出声来了,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问她:“你怕什么?”

她哆嗦着说:“血……”

我冷静的说:“你的脸上都是血。”

她站起来,把惨不忍睹的脸跟我的头放在同一高度,一排白森森的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我怕的是别人的血。她就要来了,她需要别人的血,我害怕见到这些。我害怕见到别人的血。”

我被她吓着了,说:“她是谁?别人又是谁?你害怕见到谁的血?”

阿莲说:“你的!我害怕见到你的血啊!”

我背脊发凉,冷不防她向我扑过来。

冷,非常之冷,感觉是整个北冰洋的海水全部冲过我的头顶,我想叫叫不出来,窒息了几秒钟。

停下来,阿莲,血水,全都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

二,血妖魂

“鬼的戾气和法术高到一定程度,可以称之为妖。”林杰在电话里侃侃而谈。

我听的心不在焉,只时不时的“嗯”一声,那家伙终于听出来,抱怨道:“喂,我可是应你的要求把我们通灵家族的捉鬼常识讲一些,你怎么能这么不尊重我的劳动?”

我无精打采的说:“聪明人应该在劳动事半功倍的时候劳动。”

他在听筒里嗷嗷只叫,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我就问他:“你刚才讲了一堆灵体的类型是吧,那么能让红衣服的鬼害怕的东西叫作什么?”

林杰说:“红衣服的鬼……是厉鬼啊,法力很大,能让它们害怕的不是魔就是妖了。”

我问:“咱们学校附近有魔吗?”

林杰说:“有,阿炯。”

我问:“会不会有另一个魔呢?”

他在那头说:“不会的!魔的法力很大,又喜欢划分地盘,咱们学校似乎已经被阿炯划为自己的领地了,不会有别的魔的。”

挂了电话,我拿起黑子在学生娱乐中心租的一本无聊小说看,心里想着别的事。阿莲害怕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说有一个吸血狂魔要来吸干大家的血了?是阿炯?不可能吧,他是魔了,还要鲜血干什么呢?

门“咚”一下被踢开,黑子风风火火冲进来打开柜子,拿出旅行包。

“你要干嘛?”

他都没有抬头瞅我:“回家。”

我说:“你的车票是明天的啊!”

黑子转过身,用东北口音虎虎的喊:“哎呀妈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反正我是不能再呆在这疙瘩啦!”

我可从来没看过这位铁汉急成这样,忙问:“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跟我说清楚点成不?”

他看起来是想说,不过憋了半天愣没说出来,最后一跺脚,蹦出几个字:“别问了,你也马上走!”

我说:“我总不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就落荒而逃吧?”

他接着收拾包,惜字如金的说:“有鬼。”

我问:“哪里,什么时候?”

他说:“刚才才厕所里,我蹲着看小说。忽然有人问我:”看的什么?可不可以借我瞧瞧?‘是女生的声音!我下了一跳,一抬头,有个女生跟我头对头,眼睛是红的,头发是红的,全身都是红的。那张脸啊,虽然还算挺漂亮,可是眼睛里只有眼白!我吓的,一下子跑到楼道里。“

我说:“那你一定没提裤子。”

他从百忙之中哀怨的看了我一眼,说:“别耍我了,我说真的,我吓的心脏现在还不在原位上。”

我瞅他黄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的掉下来,也不忍心再说什么,阿莲干嘛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吓唬人呢?干脆去跟她说说,劝她早点投胎得了。

我直接去厕所,里面静悄悄的,黑子的烂小说还扔在地上,我没捡,叫了几声阿莲,没有反应。

这时候我听到哭声。

凄凉犀利,直接钻入脑子的哭声。

我捂住耳朵,那哭声还是阵阵传来,无止无休。听说声音也能让人发疯的,我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必须找出哭声的源头,所以我迷迷糊糊的仔细听,那声音乎大乎小,飘忽不定,冥冥之中好像在指点着我。上楼梯,转弯……再清醒过来我竟然在天台上。

阿莲坐在天台的边缘,哭泣。

“阿莲,你为什么哭啊,别再哭了。”

我没敢走过去,就站在那里跟她说:“乖啦,我最怕女人哭,别吓唬我了。”

阿莲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挂满纵横交错的泪珠,她说:“我怕,我真的害怕啊!她就要来了,我们都会死,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啊!”

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真的感动了我,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已经走过去了,但是,还差一点距离的时候,我停住,迅速的往后退,我说:“你不是阿莲!阿莲的脸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是谁?”

那个“阿莲”愣住,说:“我是阿莲,鬼的脸是会变化的,我想变漂亮。”

我说:“少拿这一套来蒙我,你想变漂亮,为什么连头发都变红?刚才在厕所里吓唬黑子的就是你吧?你想干什么?”

那女鬼诡异的一笑,说:“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不过自古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阿莲反复警告你想让你走,你都没听,现在我来了,少不了跟你要一件东西。”

我问:“什么?”

“血!”她说,“我是血妖,每十年就要复活一次,吸干留在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的鲜血,才能继续沉睡。你明白阿莲为什么要反复吓唬你们叫你们离开了吧?只要离开这里,就是安全的。”

我说:“不过晚了,不是吗?”

血妖伸出长长的指甲,狞笑着说:“是啊,我不会让你疼很久的,血全部流干,你只会有一点冷。”

我再退一步,后面就是门了,我说:“血妖,你犯了一个小错误啊!”

她停下来,问我:“什么错误?”

我说:“如果你扮成别的样子,可能会吓得我跑都跑不动,不过阿莲,我基本不会害怕。”话音未落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我坐在楼梯把手上噌一下滑到底层,没命的跑出了宿舍。

三,红色盛宴

“很久了。”看门的老大爷说,“怎么一个人都没出来呢?放假刚几天,应该还有好多学生留在这里啊,再说现在是吃饭的当口。”

老大爷是宿舍老太太的老伴,这段时间老太太病了,替她来看门。我对这么大岁数还要出来工作的他们十分尊敬,我们一老一少经常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所以,比如今天,我跑出宿舍,在传达室里还能有一席之地而不被老头烦。

看老头心情不错,我就问:“咱们这个宿舍里有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过啊?”

老头说:“恐怖?什么算恐怖的?”

我说:“比如有女生死了,什么的。”

老头说:“前几年有个女生跳楼,别的想不起来了,咱们这是男生宿舍啊!”

那是阿莲。

电话响了,黑子。

“小狼,你在哪里?”

我说:“在传达室啊,你还没走?”

黑子说:“我……我恐怕走不成了。”

电话里传来短促的嘟嘟声,挂了。老头看我脸色不好,颤颤颠颠给我倒了杯水:“现在的学生们啊,一个个学起来都不要命喽,瞧瞧你瘦的……”

我后面没听,因为已经又跑回宿舍了。

“我……我恐怕走不成了。”

黑子这样说,是什么能让我们寝室“砣儿最大”的汉子这么害怕,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跑回去的时候十分担心,我担心的就是血妖。

一进楼道,往日的烟味汗味淡了许多,有一种特别浓烈的血腥味覆盖了所有的空气。我穿过走廊,上楼梯。越接近我们寝室,我越觉得压抑。

“黑子!黑子你到底在不在?回答我!”

没有回答。

我走路越来越困难了,好像在水中,暗红色的空气阻力很大。

终于到了寝室,我打开门一头载进去。

屋里一切如常。

黑子的包放在铺上,东西放的乱七八糟。

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我得好好想想,我搬个凳子靠墙坐下。

血妖,阿莲,黑子不见了。

我理不出头绪来,脑子就开始走私,想起已经去世的女朋友。梅,她总是很温柔的听我说话,我每写一个故事她都会默默的帮我校对,改正错别字。有一次,她看的心惊胆颤,从背后抱住我的腰,泪水涟涟的说:“小狼,我不想让你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她的头发稍扫在我的下巴上,痒痒的。

这感觉好真实……等等,这是真的感觉,有人从背后抱着我的腰。

可是我后面是墙。

从墙壁中伸出两只胳臂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想挣扎,不过那胳臂铁圈一样。动也动不得,只好大叫:“什么东西,放开我!”

空中到处都有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回敬我。

那胳臂抱的更紧了。

平心而论,这是两只十分美丽的胳臂,白里透红,一双手修长秀气,指甲红宝石一般闪着光。如果有个女孩子有这么两只胳臂,我想她一定会很迷人。

可是现在,有这么两只胳臂的,是墙。

我快要被勒的喘不过气了。

“放……开我。”我嗓子眼里挤出这三个字。顺手从附近的桌子上超起一根笔,狠狠的戳过去。

那胳臂破了,喷出鲜红的血来。

但是我并没有被放开。

空中出现一张脸,只有一张脸,过了几分钟之后,那张脸上才依次有了五官。

“血妖……你要干什么?”

血妖笑了,说:“我要邀请你参加我的宴会。”

眼前的世界完全被红色湮灭了,好久,景物渐渐清晰起来,我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个宽阔的大厅中。

大厅金壁辉煌,顶上雕刻着美丽丰满的天使。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宫灯下面,很多衣着华贵的宾客谈笑风生,围坐在一张长条桌子上。戴假发的侍者忙碌的上菜。他们端上来一盘盘我从没见过的菜肴,香气扑鼻,却诡异无比。

我面前就有个位子。

“坐啊!”有人跟我说,循声望去,是一个穿仆人衣服的女孩。

她长得不怎么好看,可以说,很丑吧,眼睛却很温柔,手伸着,请我过去坐。

那只手受了伤,因为活动,牵动伤口,一滴血流下来。

“你受伤了!”我说。

她吓一跳,捂住手向后退。

那些宾客们好像在窃窃私语,但是声音很大。

“她流血了!”

“血!血是神圣的东西!”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喝?”

“听说用金杯喝下处女的鲜血能长生不老!”

“我们喝她的血好了。”

妈呀,我看看那女孩,她正在哀怨的看着我。“他们要喝我的血了。”

我说:“不可能,怎么会有人喝别人的血?”

她笑了,说:“刺激,不是吗?”

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子转了几转,伸手拉过女孩,撒腿就跑。

既然没别的办法,那就跑吧!

我们经过那些穿着华丽服饰的**,朝远处有光的地方跑去。

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却不是水。

红色的液体注满了池子,一个少女在池子里沐浴。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犹如白玉雕成的俏脸。“你好吗?”她对我说。

我身边的少女战战兢兢,躲到我背后,我回答:“不好,我们想逃走。”

她说:“逃走?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我说:“不好,这里都是想吃人的**。”

那美人说:“吃人有什么不好,他们想吃的又不是你。”

我觉得没办法再跟她说下去,在池子边寻找出路。后面的女孩说:“你看,出口在对面啊。”

果然在池子对面,有个充满阳光的洞。

可却没有路到那里。池子中的美女站起身来,身上自然出现了一件鲜红色的袍子,她说:“游过去。”

我却没有勇气跳进血池里。

那美女说:“你不敢吗?就算是为了救她,或者逃命,都不肯染上一身的鲜血吗?”

后面有纷乱的脚步声,我身旁的丑女孩哆嗦的更加利害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跳进血池,一定会沾满鲜血的,我承认自己惧怕血腥的感觉。

“你自己游过去吧?”我对丑女孩说,她坚定的摇摇头。

我说:“你这个笨蛋。”

很多人在我们身后大喊,面前的美女眨巴着眼睛。

我说:“血妖,你闹够了没有?放我们走。”

她说:“你们可以走啊,如果你找对方法的话。”

四,出路

没办法再等了,我一把将丑女孩推下血池,自己跳了进去。

那粘乎乎的液体包围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上当了。

因为血池下面,没有底。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沉了下去。

血淹没了我的嘴,鼻子,耳朵,我无法呼吸,条件反射的张开嘴……那片血猩冲进嗓子里。

不要,不要,不要……正当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我抓住了一只光滑的手。

“你醒了?”

我睁开眼,面前是黑子,子强,还有阿标。

盯着阿标,我问:“你没走?”

阿标说:“火车站没有车了,真不该心血来潮去赶火车。”

我又问黑子:“你……刚才去哪里了?”

他说:“上厕所啊。”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发烧了?

子强说:“刚才哥儿几个进来,你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说你应该吃点好的,最近一定是营养不良。”

我摇头说不是。

“那怎么回事?”

“恶梦,是恶梦吧。”

去水房,阿莲不见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走进厕所,里面没人,地上,一本小说静静的躺着。

刚才黑子……这不是梦!我跑回宿舍,那三个兄弟在玩牌。

“你们……”黑子回过头来,看着我:“啥事?”

“厕所里有本小说,是你的吧?”

黑子说:“不是,我不爱看小说。”

子强说:“你真是多管闲事啊。”

不对劲啊,我咬着嘴唇,今天早上不知为何起了个大泡,这时候咬破了,流出血来。疼,我摸摸嘴,粘了不少血。

阿标这时候跳起来,瞪大眼睛:“不!我害怕!”

我问:“你怕什么?”

他说:“我害怕见到你的血!”

这句话……我豁然开朗,说:“阿莲,出来!”

四周有一段时间,是全没有声音的,后来我说:“阿莲,这一切都是你制造的幻象,不是吗?其实从我再次进入宿舍的时候,我看到的就都是你制造出来的幻象了,你把黑子怎么了?”

血妖出现在我面前,狞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更加确定:“阿莲,如果你不是阿莲,为什么要搭腔呢?不要再装下去了,你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事情,冒充什么血妖?”

血妖的脸在空中一下子翻过去,背面竟然是阿莲的脸,她没有眼珠的眼眶里,流出一股泪样的血来。

“一直以来,死于非命的我都想报复这里的每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迟迟没有行动。我好矛盾,好后悔,所以把自己的法力全给了血妖。”

我说:“那不是血妖,那是另一个你,你死的时候穿红衣服,变成了厉鬼,但是你人很善良,没有想到报仇,所以潜意识里,你创造了血妖。”

阿莲的脸翻过去,是血妖妩媚的面庞。

“我为什么不该报仇?是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男生杀害了我,你知道吗,我当初跳楼而死,血溅了一大片,楼下那片土地到现在还是红的,我的血!我的血全部在这里流干了。”

我说:“是你男朋友害了你!不是所有的人啊。”

血妖说:“是吗?你知道我死去的时候,灵魂苍白无力的趴在自己的尸体上,这时候宿舍里的男生都出来看热闹,他们就像在吃人肉一样,看着我的尸体,我的血,有个人说:”原来死人的血是这样的。‘,还有人说:“好像红油漆。’――他们好像看戏,没有人想到死去的我的尊严,我为什么要报仇?”

宿舍下面,一个女孩子血肉模糊,其他的人却看热闹一样翘首,议论纷纷……我想到那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不曾时刻想到别人的尊严,甚至死去的人们的尊严也一样。他们被忽略的太久了。

血妖后面,阿莲在哭喊:“我不想,不想不想不想,我在宿舍里游荡,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投胎,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如果我知道是要变成血妖去报仇,我宁可现在消失。”

我摇头,告诉她:“你不要伤心了,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不是吗?”

阿莲说:“我尽可能的吓跑他们了,你是个好人,我也想让你走,可是你……我不能见到你的血啊,不能,如果你死了,我也完了,我想我不会原谅自己,会永远的游荡下去的。”

我说:“阿莲,不要怕,你完全可以战胜自己的!在血池里,我没有办法逃走,就要被你的幻象淹死的时候,你还是伸出手来救了我。”

她摇头,说:“太难了,我救的了你,救不了自己。”

我顾不得许多,上前抱住血妖的脸,把她翻过去,阿莲再难看,也比邪恶的血妖漂亮。

可是背面,是那个丑女孩在哭泣。

“这就是我的脸,真正的脸。”她说,“我很丑,所以我自卑,所以我对男朋友百依百顺。这个世界上,所有有眼睛的人都会以貌取人的。”

我哆嗦了一下,但是没有让她把脸转过去。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公平的事情,长得如何不是你的错!”

阿莲说:“可是相貌客观存在啊!你说,你看一个人,会不会完全不顾长相?”

我沉默,然后回答:“不会的。”

她说:“谢谢你的诚实。”

我们就这样对望,过了很久我问她:“是不是感觉好一点,还想不想报仇?”

阿莲的脸竟然开始变淡:“不……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报我的仇,我也想找到出路,你相信我。”

我傻呆呆,直到她完全不见。

结 局

黑子上午坐火车走了,血妖消失以后我发现他就躺在自己的铺上,竟然还打着呼噜。

下午妈妈打来电话,让我马上回家,我收拾好东西,切断了寝室的电源。

对了,饭缸还没刷,我拿起来走到水房。

有个龙头开的很大,哗哗作响,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正在那里洗手。

听见我走过去的声响,她转头,一张脸眉清目秀的,十分漂亮。

但我还是吃惊不小:“血妖!”

她说:“是的,我是血妖,阿莲完全变成了血妖,用善良来稀释仇恨,不过分吧?”

“我放弃了报仇,可还是不能走,大概是还不能够忘记吧,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继续看着这个世界的不公平,等到不公平看的太多,自己完全服气的时候,我再走。”

我释然。

“那么……”她笑笑,“我来帮你刷饭缸吧。”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06-11-24
第十二夜的故事   黑幕
我梦见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巨大的银幕上演的是个恐怖的节目,上面形象有几米高的女人打算杀死自己的孩子,她伸出手,可是……她的手伸出了银幕,伸向我,冰冷的卡住了我的脖子……我就这样死了。

一,英飞,饺子和怪梦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早上起来我回味梦里,惊魂未定。

电话响了,是英飞。

“过年好。”他说。

我知道他是不会为了这么个客套的理由打电话的,所以直截了当:“什么事,说吧。”

英飞说:“过来看我。”

“好,什么时候?”

“除夕。”

这一带是别墅区,一栋栋小洋楼漂亮的很,只不过大多数空着。我按照英飞给的地址找到120号,按了门铃,有人在屋里喊:“门开着呢。”

我推门进去,英飞正好从里屋出来,还是老样子,懒洋洋的表情,只不过多系了个围裙。

“你怎么浑身都是白面?”

他抹了一把鼻子,这样脸上白了一块,看上去有点调皮。

“包饺子呢,一个人包饺子。”

我把大衣往门旁边的架子上一挂,说:“好了,现在是两个人。”

从来没想过英飞这么喜欢包饺子,擀面,包,还真是像那么回事。我就惨了,我擅长把饺子包成糖三角。“你怎么想起叫我来跟你做饭啊?对了,这里是你们家吗?”

英飞低着头,玩擀面杖,说:“因为明天大年初一,我忽然想过年了。”

这家伙避重就轻,选择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拒绝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算了,我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来呢?”

他诡笑:“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你爸妈一定很忙,今天晚上我看我不叫你过来,你就没的吃了。”

这个不错,我爸妈都是单位里的骨干,逢年过节更是忙的根本就不回来了。

我说:“没错,按惯例,我今天晚上根本没打算吃饭,准备打一晚上CS。”

英飞把一碗凉水倒进冒泡的锅里,防止饺子扑出来。

“去逛庙会?”

我往后面一跳,做个夸张表情:“哇塞,今年不是你本命年啊!”

英飞说:“不能过年吗?……来来,尝尝。”

他把饺子捞出一盘,我老实不客气的用手拎一个扔进嘴里。

“唔……烫!”我咽下去,说:“不过味道不错啊,什么馅儿的?”

“胡萝卜牛肉。”英飞说,“手艺不错吧?我习惯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在沙发上坐定,打开34寸的纯平电视,英飞眯着眼,背靠后,神情好像只懒惰的猫。

“我就是突然想过一点无聊的日子了。”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噩梦。”

我问:“梦到什么?”

他又蹭蹭鼻子,那上面还是沾着面粉:“也没什么,梦里我好像是哪家的小孩子,躺在自己的小屋里。”

“忽然什么东西惊动了我,我就醒了,起来,出房门,去我爸爸妈妈的屋子——我是说梦里我变成的那个小孩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有个声音告诉我他们睡着了。”

我说:“就这些?”

“就这些。”

“那有什么可怕?”

英飞叹息一声,说:“我在梦里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理所当然一样,但是等我醒过来,回想起梦到的情景,那个小孩的父母在床上的样子……他们的脸白腊一样,眼睛馅下去,骨肉几乎分离,那个哪里是人,分明已经死了,而且还在腐烂。”

一个小孩子,面对已经死去的父母,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

这场面有点骇人听闻了,我说:“你是不是恐怖故事看太多,还是最近劳累过度啊。”

英飞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星期一我就开始做这个梦,一模一样的梦,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没完没了,没日没夜,你觉得好受吗?”

我摇头,有点不对劲:“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英飞毫不犹豫的说:“没有,我最近没什么事干,一直在家呆着。”

“那你有没有看过奇怪的东西?”

他还是说:“没有。”

我不知道说什么,拿着遥控不停换台,感觉哪个节目都看不下去,英飞还在揉眼睛,我问他:“能上网不?”

他指指茶几上的笔记本。

这台IBM的笔记本挺好用,我拨号,打开浏览器。

是个灰色的界面,我问英飞:“你设的什么首页啊?”英飞说:“没有,空白。”

“不对,你看看。”他凑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那个页面不大,中间是一张模糊的相片,灰蒙蒙的。

“这照的是什么啊。”我眯着眼睛看,右上角,好像……

“好像是个小孩子……对,就是个小孩子!左边就模糊了,好像是个桌子吧,桌子上面还有什么,桌布?不像,挺厚的,左上角……”

“是床。”英飞说。

我没反应过来,“啊?”一声。

“是床,我梦见的那张有两个人在上面慢慢腐烂的床。”英飞说,“这个情景,这个色调,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

果然,那相片经过他这么一说我越看越像,虽然一点不清楚,但是上面的白点好像电视上的雪花一般,让里面的情景更加的逼真起来。我似乎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那个小孩也好像动了动,隔着屏幕,圆圆的小脸冲着我。

他好像笑了,他在笑!

我大叫一声跳起来,英飞手搭在我肩膀上。

“不至于吧,这么专心?”

我说:“不是,这相片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对了,你老做这个梦,是不是因为看了这个?”

英飞说:“不可能,我今天是第一次看见。”

我说:“不会吧,那它怎么成为你的首页的?”

英飞说:“不知道,可能是我上网的时候自动设置的吧。”

“那你上的什么网?”

英飞说,不记得了。

那个页面真的让我太不舒服了,我想换个别的网站,却发现没有任务栏。

“英飞,你看看……”

他没回答我,我看见他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好几天没睡觉了,别叫他了。我这样想,再看看那个页面,鼠标移到照片上的时候,变成一只小手。

我点了一下,屏幕一跳,变成了全屏的flash,好像鼠标操作的侦探游戏一般,主角是个小孩。

**作着这个小孩在他家到处走,房子很大,有上下楼,可是没有别人,空空荡荡,冷冷轻轻的。

不知道走到哪里才可以出去,也不知道如何操作才能解开谜底。

我百无聊赖的点着鼠标,近乎没有目的。

那个小孩现在又回到客厅,我试探着点击客厅里的东西,沙发,没有反应,茶几,没有反映,电视……电视开了,可是没有节目。

“哗啦……哗啦……”

电视的声音很响,那个小孩看着电视,露出害怕的样子。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面前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有了节目,一片雪花。

英飞还在沙发上睡着。

我拿过遥控器,转台,可是没有一个台有节目,每个台都是雪花,发出很大的“哗啦”声的雪花。我按了电源控制,屏幕黑下来。

没有声音了,再看电脑上,那个小孩面对着的,也是个关了的电视。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反感,打算结束任务,关了窗口。

可是电脑死机了,那个小孩面对黑色电视屏幕的背影成了定格,不再活动。

我脑子里蓦的浮起曾经梦到过的画面来。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不对,这根本没有关系嘛。我想着,笔记本的屏幕忽然跳了一下。

跟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一样,跳了一下。

然后屏幕黑了,许久,上面跳出一行红字。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只有这一行红字。

一种被窥破秘密的死心裂肺的恐惧向我袭来,不知道怎么的迫不及待的恐惧。“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几乎喊出声来,也许说出来会好些,很多时候都这样。

屏幕又跳了一下,又一行字出现。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这句同样的话就排在刚才那句话的下面。

也许,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我想叫醒英飞,他早该醒了。

二,庙会,啤酒和镜子

我醒过来,感觉脸颊被阳光照的火辣辣,浑身上下竟然说不出的酸痛起来。

这里是间卧室吧?

脚步声,门开了,英飞大大咧咧走进来:“你小子睡得倒香,推也推不醒,还死沉死沉的。”

我说:“昨天晚上……你把我扛过来的?”

他说:“是啊,你快点洗把脸,走了。”

“干嘛去?”

“庙会。”

“你还真去啊?”

洗完脸我顺便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自己的脑袋,感觉还是沉颠颠,昨晚的许多事情记不清楚,大概是从打算叫醒英飞以后,一切就都成了过水的手纸——模模糊糊,惨不忍睹了。最后我打算不去思考,跟英飞出门。

大门口站着个小孩。

“英飞!”我回头问:“这个孩子……”

他瞪着那孩子,有一刻我认为他们一定有仇,不过错了,因为最后他说:“我不认识。”

小孩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走,我只好蹲下来问他:“你爸爸妈妈呢?”

他倒是挺给面子,告诉我说:“在家。”

我只好问:“你家在哪里?”

他摇头,说:“爸爸妈妈不让我告诉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他说:“等着你们带我去玩。”

英飞看着小孩,开始不说话,后来锁上大门,说:“走吧。”

“孩子呢?”

“带他一起走。”

这个一定是他亲戚的孩子,难为这家伙总是打哑谜。

我根本不会跟孩子打交道,幸好这小孩还算合作,走在路上一只小手拽着我裤子,一句话也没有。

真到了公园他眼睛就亮起来了,瞅着那个做棉花糖的直咽口水。

“你想到哪里逛逛?”我问英飞,他说,无所谓。

我说那好吧,你先等一下,我去给这小家伙买个棉花糖,这样他小手里有的抓,就不会把我裤子扽下来了。

小孩看着我手里的棉花糖,想拿,又把手缩回去。

“拿着拿着。”我塞到他小手里,“我又没跟你要钱。”

他攥着棉花糖的棍子,眼睛里冒了光,老气横秋的问我:“你真的不管我要钱?”

我说:“是啊,算我请的。”

他又小心的问:“那你是不是要我叫你一声哥哥什么的?”

我啼笑皆非,说:“我可没想过,这是你说的。你想叫就叫,不叫也无所谓,不过你得记得不许叫我‘弟弟’,否则棉花糖就该我吃。”

那孩子噗哧一声笑了,我忍不住捏一下他胖乎乎的脸。

“好了,走了。”英飞说。

孩子跟我混熟了,告诉我他叫小飞。

“跟你名字一样嘛。”我说,英飞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他今天看起来闷闷不乐,而且我觉得他明显一点不喜欢小孩。

“算了算了。”我跟他说,“难得有个孩子让咱们玩玩,开心点。”转身把小飞往驴背上一放。孩子高兴的直鼓掌。

我掏出三块钱,牵驴的死活不要,用浓郁的河北口音反复说:“你又没骑驴。”

嘿,今天走大运了,走街上也总有人看着我们仨,没见过大好青年带小孩吗?

“哥哥,你真好。”请他吃羊肉串的时候,这孩子甜滋滋的在我耳朵边说。

我傻笑。

“可是那个哥哥就不好。”

他指的是正站在人群里的英飞。

“他因为总是觉得孤独,所以想站在人群里。”

我瞅瞅小飞:“你知道的不少嘛。”

“当然!”孩子说,“我知道他成天闷闷不乐,他也没有爸爸妈妈,一个人住,就喜欢对着电视发呆。”

“电视……”我机械性的重复着。

远处的英飞在拥挤的人堆里走来走去。

他根本和这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嘛,我想,还不如回去陪他喝酒呢。

不过小飞兴致倒好,吵着要再吃个糖葫芦,我叫英飞看着他,自己去买,回来的时候,只剩下英飞一个人站在当地冲我笑。

这是我这一天半来看见的他的最开心的笑容。

“小飞呢?”

英飞说:“回家了,我把他轰走了。”

我说:“别开玩笑了,他是个小孩,你不会这么做。”

他说:“我恰好就这么做了,我叫他滚蛋。”

我盯着他,有好几秒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最后他说,“回家喝酒。”

虽然跟他走了,可是感觉很不爽,内心里总觉得英飞有点不对劲,但是我不习惯跟他要理由。

回到别墅打开一小瓶哈尔滨啤酒,喝一口,我问他:“这里是你家吗?”

英飞说:“算是吧。”一仰脖,他手里马上只剩下空瓶。

我说:“你打算喝个烂醉吗?”

英飞说:“那也是一种乐趣,不过你放心,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这是习惯。”

我说:“习惯?没听说过,你还有什么习惯?”

他停下来,认真的看着我,似乎预言又止。

我说:“小飞那孩子是你的什么人?你认识他吧!”

英飞不自在的说:“是,不过我刚认识他。”

我说:“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英飞说:“他回家了,他一定回家了。”

我不知道怎么继续对话了,只好喝酒,然后,用他家的厕所。不愧是别墅,厕所很大,设计的别致而典雅,洗手池前面有块漂亮的镜子,我抹了把脸,对着一看。

我并没有看到自己,镜子里没有我的影子。

不过别的一切如常,我傻呆呆的看,过了那么一会儿,镜子里冒出两个人影来。

那是两个人在打架,从走廊打进厕所,穿白衬衫的那个人力气大些,显然控制了局面,把另一个按在水池子边上。好熟悉,那个影子好熟悉,但直到那人抬起头来,面对镜子,我才差点惊讶的叫出来。

那个人是英飞,下面那个……是我!英飞按住我,右手高举着,一把刀。

他想杀我吗?

后面,后面……我正紧张的看着,那景象一下子没了,镜子里只剩下一脸错愕的我。

没有任何异常,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吗?

不对,刚才镜子里反射的景象中,走廊分明是有灯光的。别墅这一面朝阳,白天很亮,如果有灯光,那么一定是晚上。昨晚我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那就是去叫英飞以后。难道在那一段空白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又怎么能看到呢?

“你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英飞侧着头问我,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这栋别墅原来是我的一个阿姨的,她现在已经去世了,把房子留给我。生前,她从来不住在这里,因为她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说:“那你还在这里住?”

英飞说:“你信吗?这个世界上可能有鬼吗?”

我说:“你不信吗?为什么要告诉我?”

英飞说:“因为最近有奇怪的事情,我在后悔叫你过来陪我。”

我一笑,说:“别胡思乱想,咱们两个人——还怕什么?”

英飞点头,想去拿电视遥控器,左胳臂在空中哆嗦了一下,又收回去。“怎么了?”我问,他摇头。

不过我看见他袖口有血渗出来。

“你手破了?”

他无奈的笑,说切菜划了个口子。我说,去给你拿点药膏吧,血都没止住。

我记得自己外衣兜里有卷创可贴,便走到门口去拿,地上有什么东西绊脚,像个木头棒子。我掏完药膏蹲下去瞧,那是一把刀。一把一寸来长的尖刀,跟我在镜子里看见的那把一模一样。

英飞曾经举着这把刀,对着我。

我开始脖子后面发凉。

有人哭。

在门口,有人哭,我回头,那边电视的光一闪一闪,英飞没有出来。

哭的人在门外吧?正考虑要不要去看,有人叫我:“哥哥。”

是小飞在叫我,哭声止住了,我看见那孩子坐在门廊的阴影里。

“你怎么进来的?”

我记得明明锁门了。

那孩子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钥匙,说:“这是我的家。”

“我跟爸爸妈妈的家。”

我说:“不会吧,这屋子是……”

“他撒谎!”那孩子忽然愤怒起来,打断我的话,“他一直都在骗你!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我又回头一次,再对那孩子说:“你在说另一个哥哥吗?”

小飞点头,说:“他是凶手。”

我说:“那是很严重的词儿啊,你可不要乱讲。”

小飞说:“真的!这里原来是我的家!我跟爸爸妈妈住在这里,有一天那个哥哥忽然来了,他管我妈妈叫阿姨,妈妈待他很好,让他住在这里,谁知道当晚他发了狂,砍死了爸爸妈妈,跑掉了。”

他越说越激动,吧嗒掉下泪来:“第二天早上,我奇怪妈妈为什么不叫我起床,为什么听不到爸爸出门的声音,我就自己爬起来,到爸爸妈妈房中一看,他们都躺在血泊中,动也不动。我就摇他们,问他们是不是睡着了。他们不回答我。我以为他们在生气我不帮他们干活,就自己跑去做饭,上学,这样好几天,好几天我都是自己过来的,我做好饭叫他们,他们都不动……一直到许多奇怪的叔叔阿姨来了,把他们抬走。我才知道他们死了。”

他过来,小手抓着我,说:“你要小心,他是疯子,他也想杀你。”

我拍一下他的手,感觉就像冰一样沁心凉,我说:“小飞,你为什么要编瞎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退后一步,离开我,惊恐的说。

“你说的不对,如果你当时都不知道你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又怎么知道是英飞砍死他们的?更何况这里如果是你们家的房子,你应该住在这里,而不是英飞。”

小飞考虑了一下,说:“如果我也死了呢?”

他脸变的更白,我第一次发现他眼圈黑黑的,有淡黄色的汁水流出来。

“如果我也死了呢?”

我二话不说撒腿便跑。

三,时间与时间之间

我跑回客厅,英飞依旧在沙发上靠着,只是,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我,我正在摇着英飞,想叫醒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跑回昨晚?一时间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不知道该往那里走,在哪里停留,在这种彷徨和犹豫中,我听到另一个时间中的自己焦急的喊声:“英飞!给我醒醒,怎么睡的像死猪一样?”

味道,什么地方有种奇怪的味道,我闻见了,向地下看,果然,从那台已经死机的电脑屏幕里冒出什么东西来了,像气体,更像一种胶,黑糊糊的,有生命一般,慢慢爬向正摇着英飞的那个我。

我急了,想去提醒自己,不过太迟,那东西全部进入了那个时间的我的身体。

那个我放下了英飞,左右瞧瞧,从沙发的侧面掏出一把尖刀。

就是那把刀!我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它了,此刻它被另一个我拿着,狠狠向沙发上的英飞扎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英飞忽然一个懒驴打滚从沙发上翻起身来,躲开了致命一击。

“你疯了?”他目呆呆的看着那个我。

我听见自己冷笑着说:“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英飞说,捂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刚才躲避的时候还是慢了半拍,腕上被划了个一寸来长的口子,血滴到地板上,鲜红的一点一点,触目惊心。

“是啊,开玩笑。”那个我一步一步走近他,手里拿着刀。

英飞退后,说:“你把刀放下!你不是小狼,你是谁?这几天一直玩我的就是你吧?”

那个“我”说:“没错,我现在是在你好朋友身上,你要考虑一下他啊,你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吧?”

英飞说:“少废话!你让我做噩梦,又利用电脑上他的身,你想干什么?”

那个“我”说:“我想杀了你!因为我寂寞……我太寂寞了,很久以前,先是爸爸妈妈睡着了,然后我也死了,一个人游荡在大房子里,孤孤单单的滋味,你知道不知道?我想你知道,因为你一向也是这样的,你跟我是一样的,所以我想杀了你,让你跟我做伴。你不要怕,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也死了,跟我一起,咱们就都不寂寞了。”

英飞没回答,眼睛在屋里瞟来瞟去。

“我”说:“刀在你最好的朋友手上,不是杀了你,就是杀了他,你选择吧,你不是太自私的人,不是吗?来吧,就跟我当初一样,没什么痛苦的。”

“我”上前一步,把刀锋戳过去。英飞迅速的蹲下躲过,把地毯一拽,“我”立即四仰八叉的栽在地上,英飞扑过去,跟“我”扭打在一起,夺过那把刀,站起来转身要走。

“我”从后面抱住他,咬牙切齿的说:“杀不了你,那你就杀了我!”

英飞一个过肩摔把“我”扔出去,说:“我警告你,别玩我朋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我”狞笑着爬起来,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那你就来啊,朝这里,来一刀。”

英飞把刀锋冲里,反握着,说:“看来我只好把你绑上了。”

“我”没等他说完就扑过去,不顾一切死死的缠住他。

我看见那个“我”跟英飞厮打,从走廊一直打到厕所,跟我在镜子里看见的一样,最后英飞制服了我,不过也气喘吁吁,几乎失去理智,高举着那把刀,对着“我”。

不过他没有戳下来,他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刀柄,磕在“我”脖子后,那个“我”一声不响的晕了过去。

我松口气,一回头,小飞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

“你都看到了?”

他仰起头来,把小脸对着我,顷刻间周围的东西好像都在飞速的旋转,除了我和他。我被转的都有些站不稳的时候,停下来了,小飞不见了,周围的墙壁灰暗了许多。

走出去,客厅的摆设完全不同了,不过还有一台电视,有个很像小飞的小孩专心的在打游戏。

说那个小孩像小飞,因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之所以是“像”,因为那孩子脸上挂着的都是满足的笑容。

两个大人在门口,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到他们在说:“小飞,爸爸妈妈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

那孩子说:“好!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门响,那两个人走了,孩子便对旁边地上的玩具狗熊说:“爸爸妈妈走了,这里就是我的城堡了!咱们一起玩吧?”

我站在孩子的身后,看着他自言自语的对着玩具说话,好像那个玩具有生命一样。

“你知道,这个家就剩我们两个了。爸爸妈妈走了正好,他们不会不让我玩游戏机了。这个世界属于我们两个的了,你想做什么,说给我听哦。”

空气中忽然响起很多说话声,有近有远,此起彼伏。

有女人在说:“小飞,不是妈妈不让你养小动物,小动物太脏了!”

有男人在说:“小飞,爸爸忙,等过一阵子不忙了,再陪你去公园玩。”

有小飞的哭声:“爸爸说慌!爸爸从来不陪我玩。”

然后还有啪啪的声音,像是小飞挨打了,她妈妈骂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妈妈还不是为你好。”

更多的声音,是小飞的自言自语,他对玩具说的话,对电视说的话,对窗帘说的话,对拖鞋说的话。

这个孩子,我想起我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那时候爸妈不怎么管我,除了跑出去瞎闹,回来一个人,对着空荡荡没有别人的屋子,也是这么糊里糊涂的靠想象跟别的东西说说话什么的。

“小飞……”我低头找那孩子,孩子不见了。

去哪里了?上楼,我四处找,有间屋子虚掩着门,推门,小飞正对着一张床发楞。

那张床上,有两个人躺着,他们一动不动,瘦骨嶙峋……是啊,因为身上没有什么肉了,已经腐烂,几乎和床粘在一起。

孩子愣愣的看着那张床,嘴里嘀咕着:“爸爸妈妈睡懒觉……”

我觉得不能再看下去,这场面太让人心悸,走,我想下楼,不小心撞开了对面的门。

对面是小飞的房间吧,玩具撒了一地。

不过我没有多看那些玩具,因为里面那张单人床上,也躺着个小小的人。

或者说,那是具小小的骸骨,跟刚才小飞的父母一样,腐烂的只剩下骨头。

小小的骷髅旁边,还靠着一只玩具熊。

我知道那是小飞,原来他也死了,真的已经死了。再转身,他就在面前。

“我死了!”他仰起脸,惨白。

“我已经死了,不过我还在我的城堡里,很安全,我想有人陪我,陪我玩。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玩?”

我使劲掐自己,可是感不到疼,是做梦吧,我怎么还不醒来?

小飞好像看穿了我,说:“哥哥,你不会醒了。”

怎么会?

我眼前一片漆黑。

渐渐的有亮光了,不过不多,我面前是一个大银幕,电影院里的那种。

四周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就连银幕上放映的也像是个无声的电影。

我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那个梦,我就这样死了吗?被自己梦里的一个孤单的恐怖场面杀死?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无法让自己不恐怖,如同无法让自己不孤独一样。

走的越近,银幕上的人影越发高大起来,那个女人站起身来,足有三米多。

她开始动了,伸出手……

还有一个机会的,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机会!如果我这个时候醒过来……

我咬自己的胳臂,一直咬的鲜血淋漓。

不疼,我喊,想冲破噩梦,叫醒自己。

可我没有感觉。

那个女人的手伸出了银幕,一直,向我伸过来。

我最后大喊一声,面前的银幕后面,好像有人影忽闪过来,是英飞吗?叫醒我啊,摇醒我!快,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冰冷的大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四,

“小狼!”

睁开眼,是英飞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我手脚冰凉,站起来。“现在几点?”

英飞看看表:“凌晨两点,刚才我也睡着了。”

我说:“走!咱们马上走!”

英飞看我的表情,心领神会,说:“好,你马上走,我不怕他。”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说,这是死不死的问题。

“我不在乎死不死。”英飞说,“反正我一个人过惯了。”

我忍不住,一拳打过去,骂道:“你混蛋啊?在我面前说要死?”

他问,怎么了?

我说,你连累我。

他不说话,我便揪住他回客厅:“既然被你连累了,咱们一起呆着,看看什么时候死好了。”

客厅里本来关着的电视啪一下开了。

小飞的脸在里面说:“我不要他陪我了!你对我好,给我买吃的,陪我玩,我要你陪我!”

我说:“很遗憾,小胡萝卜头,我不能陪你,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陪你的。”

他说:“为什么?我可以杀死你!我能杀了你!”

我说:“杀了我又如何?你想不想你爸爸妈妈,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陪你?”

小飞说:“他们忙。”

我说:“他们死了还忙啊,我告诉你,他们没来是因为他们早离开这个家,自己投胎重新做人去了,重新活过一遍,多好,难道你不想啊?”

小飞低一下头,说:“可是我只能留在这里。”

我说:“小笨蛋,谁要你只能留在这里的?你知道外面什么样子吗?外面花花世界,好玩的多了,而且有好多人可以陪你,我们今天不是带你出去了吗?”

小飞说:“我今天是藏在你们的想象里出去玩的,幸好你们都没注意我的样子只有你们两个看的到,感觉的到。不过我玩的很开心,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了。”

我说:“傻瓜,要我再跟你说一遍吗?我死了也不能陪你,我死了就会再去投胎做人,跟你爸爸妈妈一样,因为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我也不会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跟小傻子你一样。”

小飞说:“我没有把自己关在这里。”

我说:“没有?那你干嘛反复想着自己刚死的时候,看着爸爸妈妈的样子,还把这样的记忆强行灌给英飞?干嘛整天都在这里玩,把这里叫做你的家?干嘛编瞎话想让我跟英飞自相残杀,死一个留在这里陪你?小孩就是小孩,哥哥教教你,你这么做没用的,你自己关了自己,就算你杀了我,也一样没人陪你。”

小飞第一次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这里是我的家,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要等爸爸妈妈回来!你骗我,他们一定是上班去了,他们一定会回来。”

我狠下心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是死了,你也应该长一点,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明白的,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想想。”

跟断了电一样,电视又啪一声没有影像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吊灯猛的摇晃起来。

我跟英飞对视一眼,冲到门口,小飞小小的身影依旧在门廊的阴影里,掂着脚,想要打开门闩。

鼻子怎么忽然发酸?我过去,帮他把门打开。

外面天还没亮,夜风,有点凉,小飞怯生生看着外面的世界,半天,才说:“好美。”

他指着天空,说:“我看到了,爸爸妈妈在星星的后面,对我招手,他们等我很久了。”

我蹲下,抱着他的小肩膀,说:“好孩子,勇敢点。”

小飞说:“我下辈子可不可以跟哥哥学打电脑游戏?”

我说:“可以啊,下辈子哥哥还陪你玩。”

他回过头来,朝英飞望一眼,又叹口气,在我耳朵边说:“我告诉你,他其实比我还惨呢,他小时候一个人在家自己跟自己玩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弹脑门,特别认真,每次都弹的一脑门子大包。”

我差点笑出来,点他的脑门:“小鬼,你什么都知道是吧?”

小飞说:“是啊,也许是因为我经常想象,死了以后,法力也特别强吧。”

他蹦了两下,朝我们挥挥手,一下子不见了。

就这样不见了,我有点遗憾,朝天上看看,想看小飞在哪一颗星星后面。

英飞咳嗽两声,说:“你是不是带小孩带出感情来了?”

我说:“什么啊,小孩真烦人,又哭又闹,让我带孩子,肯定一不耐烦就揍他。”

英飞说:“是吗?我觉得你挺有爱心,不过胆子也算不小,这么可怕一个鬼小孩都让你给哄的服服帖帖。哄的都不杀我,改成想杀你陪他了。”

我说:“唉,那也没什么,毕竟是个小孩,体型小,小鬼没什么可怕。”

“真的?”

“当然!”

“那再找一个小鬼来,反正你不怕。”

“少来!你这屋里还有多少个鬼?我今天在门口扎帐篷睡好了……哎?你怎么自己回去了?刚才谁跟你同呼吸共命运的?这么不讲义气!”

结 局

大约十五年前,有一家人住在这里,他们很富有,也正是因为这个,夫妇俩整天都忙碌。

不过终于有一天早上,那对年轻的夫妻再也没有踏出家门。因为疏忽没有关好的煤气杀掉了他们一家三口。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吃英飞煮的饺子。

“今天是破五,应该吃饺子,捏捏小人的嘴。”英飞说。

我没理他,打开电视来看。

过一会儿我想起来,问他:“你说,那小鬼是怎么知道我的噩梦的?”

英飞想想,回答我说:“大概是想象吧,那孩子生前想的太多了,死后就会有知道别人思想的本事。”

想象是会杀人的。

孤独也是能杀人的。

所以人,总不能没有朋友。

我很认真的对英飞说,咱们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吧。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06-11-24
第十三夜的故事   魔笛·紫阮
序 幕

静夜,楼道,无人入睡。

一道手电光从楼下扫进来,在楼梯口放风的阿标朝我们挥手。

“有消息了吗?”“怎么样,他在哪里?”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询问,阿标打了半天手势也管不了用,索性跑过来,做个悄声的表情:“他们说找到了,在湖边,已经送医院了。”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没事就好了。

不过明明是下自习,经过走了无数遍的大道,怎么会忽然失踪呢?还是要等他醒过来好好
问问。

一、离奇死亡

四月快到了,我想起很久以前,梅对我说过:“四月是适合播种的季节。”自己当时一副很不以为然的德行,告诉她种花种草是很磨人的事。

“可是如果你有耐心,种下一粒种子,慢慢看它长大,多么美妙啊。”我刮一下梅的鼻子,告诉她真是如此还不如咱们两个以后养小孩。

她害羞,每到这种问题她总是害羞。咳、咳……我正眯着眼想象,冷不防有人拍我,面前出现了一个……不,是一张好大的嘴巴!

“啊!”我一个鲤鱼打挺——没起来,又栽在床上了,“谁啊?”

“来找你的,都叫了你好半天了。”子强嘴里叼着面条,好心提醒道。

“你是哪位?”

那大嘴笑道(一笑嘴更大了):“我叫李有才,从警察局来的。”

现在这年头警察都……。我说:“久仰久仰,找我何事?”李有才一屁股坐在我铺上,一边揉着他的一条腿,一边说:“我是来跟你了解情况的,我听说上回你们学校有个女生离奇死亡的……”

他又提起梅来,好像迎头泼了我盆冷水。我冷冰冰道:“该说的我当时都告诉你同事了。”

“是,是,不过我要问的是另一方面,比如那次事件中,有没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

他这句问的还算对头,我说:“如果说是冤魂索命,你信吗?”

李有才忙不迭的点头道:“我信,我信,我听说那个案子了,早就觉得事有蹊跷。”我苦笑不得道:“有蹊跷又怎么样,这种事情知道就得了,你还能拿出来重新调查不成?”

李有才道:“我不是想调查那件事,我是想问问别的。”

我好奇道:“有别的案子?那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李有才摇头道:“不是,只是现在我们遇到的事情,也跟一些超自然的东西有关。你是不是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说:“那又怎么样,我能看见也不会帮你什么的。”

李有才猛地看我几眼,站起来,忽然抓着我肩膀,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可一定要帮我啊!我不想死啊,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我被他吓得不清,口气顿时软了,安慰道:“有话好好说,来,坐下。”李有才见我如此,立时又改了表情,鬼鬼祟祟道:“不过你这里人多,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

唉!

林杰的单人寝室306。

李有才坐在床板上,讪讪的开始讲:

“我从小就想当警察,特别喜欢看破案的电视剧。去年,我梦想成真,真的到了自己喜欢的地方工作。谁知道一开始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得从上个礼拜说起,我们负责的地段一下子发生了五起人命案,我以为轮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谁知道他们不让**手。不让,我就自己打听好了,我偷偷的到死者的家里调查了一番,你们瞧,这是他们的相片,资料写在后面。”

林杰一直在反对我把他这里当成会客室,不过这时候来了兴趣,跟我看了看李有才的那几张相片。

都是生活照,没什么特别,三男两女,林杰说:“这几个人干什么的都有,岁数也不同,没什么联系啊。”

李有才道:“没错,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这几天没事,琢磨琢磨,嘿,还真叫我看出联系来了!你们猜怎么着?他们都喜欢乐器!你瞧这个中年妇女,她以前是民乐团的,她家里人说出事的几天前,她刚刚从外面买回了一件新乐器,有点像琵琶的,不过她死了以后,那件乐器也不见了。”

我瞅瞅其他死者,说:“结果你是不是发现,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情况?”

李有才点头道:“对,这个高中生梁亮,他生活很单纯,是个乖孩子,出事前也刚刚买了一根紫色笛子,事后不见了。还有这个大学生方小兰,据她寝室的同学说,她出事的前几天高高兴兴的搬了个琵琶样子的乐器回来,还告诉同学说那不是琵琶。”

“这个工程师李为,也曾经买过一根紫色笛子。”

林杰把照片拍在书桌上,说:“那么剩下的这个,小保姆赵菊花,该不会也是演奏乐器的人吧?”

“这个我也很奇怪,但是她的雇主说过她喜欢捡破烂。”

我说:“你的意思是,她很可能捡到笛子或者那种类似琵琶的乐器?”

李有才说声没错,语气低下来:“你们知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他掏出一个笔记本,“我标记在这里,有三个人是整根大腿不见了,动脉失血过多而死,另外的人……”

我看着他的笔记本,念道:“开膛破肚?”

“而且小肠不见了,据说去现场的警察都吐了,从来没见过那么恶心的情景。”

大腿,小肠?这也太离谱了。

二、乐器商店

“我到这里来不是让你们帮我分析案情的!”李有才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我很害怕啊。”

林杰说:“发生什么事了?你放心,我们家族世代通灵,可以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你也得老实一点,知道什么尽管说。

“我在调查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李有才道:“我是从乐器着手的,首先我去了很多家乐器店。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在你们学校东门外面的乐器一条街的尽头,有一家寿衣店的后面开着一家奇怪的乐器店。”

我想了想说:“那边我去过啊,不过我记得那里只有寿衣店,没见过再往里还有什么店铺。”

“有的有的,那里的确有一家乐器店,而且店里有笛子出售,跟死者家属叙述的非常相象。”

“然后你就把它买下来了?”

李有才脸上表情复杂,不知是哭是笑:“我也是想带回去调查啊,谁知道从此,我的恶梦就开始了。我看见那家店铺的时候是晚上,买了笛子没办法去局里,就回家睡觉了。谁知道那根笛子半夜会自己响,呜呜的,把我吵起来,我害怕死了,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四肢都失去了直觉。笛子响着响着,音调越来越高,我就看见……”他讲到这里竟是脸色发白,冷汗如雨,眼看就要撅过去。林杰手里捏了张符纸向他背上一扣,他一口气才缓过来,感激又崇拜的谢了一声。

林杰道:“这张是振魂纸,给人压惊用的,小意思,你接着讲吧。”

“我躺在那里不能动,宿舍的窗户嘎吱嘎吱响起来,先是一点小声,后来越来越大,我用眼睛的余光一瞧,天呐,一根披头撒发的女人从窗户外面爬进来了!那女人走到我床前,她长发黑糊糊的盖着脸,我只听见她含糊的说了一句什么,一道寒光劈下来,天呐!我一阵剧痛就晕过去了。”

李有才接着道:“我醒过来,大腿上有很大一道口子,不过幸好只是破了皮,我上了药,以为没事了,结果……不成啊,那伤口越来越大,越来越疼,我觉得这条腿就要掉了!医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隔壁的大妈说我中邪了,要找个高人看看。别人我也不认识,就记得上次那个很轰动的案子里,你,对还有这位姓林的小兄弟曾经说过自己有通灵的能力。求你们帮帮我,我不想死,也不想没了这条腿!”他说罢泪如雨下,我不禁十分佩服起他说风就是雨的本事来。

林杰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问道:“你有什么护身符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小时候我妈曾经跟一个很有能耐的和尚求过一个。”

林杰瞅一眼,道:“就是了,你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还有个护身符。但是你的伤口是被下了符咒的,我无能为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下咒的人或者鬼亲自给你解开。”

“不,我不要,如果让我再回那个乐器店,不是找死吗!”

我跟林杰对视一眼,站起来往外走。

“你说他烦不烦啊?”胖子跟我说:“跟咱们上了好几节课,现在又来看咱们踢球。”大虾接口道:“没错,而且走路一瘸一拐的好难看。”

走路?是中了符咒的伤口吧,我抽空瞥一眼,脚下一个飞铲——几个队友都笑得岔了气,球没有碰到,我人坐地上了。

李有才跑步过来扶我:“没事吧,你小心一点。”

我却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卷进那种事情里去的,再说,你干嘛不去求林杰?”

他讪讪道:“他根本不想看见我,可是我觉得你不同。就算你们不答应帮我,这几天就当我的垂死挣扎吧。”

唉,我……我说什么好呢?

林杰不在,手机不通。

黑夜中寿衣店挂出的灯笼若隐若现,说不出的诡异,我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朝寿衣店,而是向乐器店去。李有才在我背后哆里哆嗦,我不能显得比他怕事,正义凛然的走过去,终于瞅见了那间乐器商店。

错了,还真不如去那家寿衣店好些。

这些乐器看上去怎么都那么诡异?店里紫色荧光下,一个女孩缓缓走过来,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李有才?”我回头,没人,透明玻璃门外也是一片寂静,该死,李有才跑了。

“我……我只是想随便看看。”是到如今,只有如此说法。

女孩点点头,说:“请随便。”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回柜台去了,背影嬴嬴弱弱的。我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看起来,萨克思,小提琴……这边是西洋乐器,古筝,琵琶……对,那里,我差点跳起来:“那个长得好像琵琶的东西叫什么?”

柜台后面女孩无声的笑:“那个是阮,这把阮是本店最珍贵的,仅供观赏,绝不出售。它有个名字,叫紫阮。”

我不知道做什么,鬼使神差道:“你们店里有笛子么?”

紫衣女孩伸出小手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根给我,褐色的,轻的吓人。我差一点扔出去:“这么轻?”女孩启齿道:“是特制的。”

“用什么做的?”

她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说:“试试看,声音很好听的。”我只好硬着头皮把笛子横在嘴边,轻轻一吹。

笛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呜咽一样的声音,好像受伤的猛兽,我从来不知道一件乐器能发出这种音调。那女孩在对面听了,好像很陶醉,见我停下来,说:“怎么了?多么好听的声音啊,我们这里还有很多根这样的笛子,你可以挑选一根。”

我把笛子放回柜台上,问道:“有紫色的笛子吗?”

女孩一愣,道:“没有,本店没有紫色的笛子。”

李有才说他买的那根笛子不见了,如果每个受害人都是因为乐器被杀的话,那么乐器应该还在这间店铺里啊。我说:“你们真的没有紫色的笛子?怎么我的一个朋友说前几天在你们这里买到一根?”

女孩翻起眼皮来看我,小巧的瓜子脸雪白雪白:“大概是你的朋友记错了,我们这里真的没有紫色的笛子,而且若是真的有,我也舍不得卖啊,我一直在找那样的笛子。”

“你在找这样的笛子?”

女孩纤巧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一敲,说:“没错,本店很久以前曾经有一根这样的笛子,不过早已失落了,如果谁知道它在哪里,或者送回来给我,我把这间店都给他也愿意。”她说罢抬起眼斜眄,却是认认真真道:“不错,我愿意用我这间店来换那根笛子。”

我不明所以,告辞出来,四顾无人,不过有个影子好像窜进了对面胡同。

好啊李有才,让我去送命,自己消遥去了,绝不放过你。我鼓足了气一路追过去,以运动会短跑纪录保持者的速度一把抓住了前边的人,可是不幸速度太快,连他一起摔在地下。

摔下的一瞬间,我明白,抓错人了。李有才是个大男人,而我抓的明明是个柔若无骨的女孩。那女孩被我推在地上,开始没吭声,后来淡淡的说:“你可以把手从我腿上拿开吗?”我一低头,瞅见自己的手的确按在人家的大腿上,马上缩了回去,连说抱歉。

女孩也不责怪我,让我把她拉起来,她身子实在太轻巧,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站起身后,她看了看我,转身走了。

走得好快,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我想不出来。

三、湖畔幽魂

医院病房,黑子靠在枕头上,让一个身材长相都堪称“天使”的女护士在胳臂上扎针,表情绵羊一般温顺。

“大伙,谢了!”目送护士走开,黑子抱拳说:“我真太没用了,那么一点事就……就……”

我把拿过去探病的香蕉拽了根,坐在他床沿问:“你还没说明白,那天倒底怎么回事?”

黑子心有余悸道:“说起来真是……我吧,跟平时一样下了自习往回走,经过河边的时候不知怎地眼前一黑,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大虾胆子小,不敢作声,胖子大咧咧的笑,跟我一起分吃那一把香蕉,一边假装猜测道:“见了鬼?”

黑子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真的,我就是见到了鬼。远远看上去是个女生走过来,可是到了近前一瞅那脸色,真不像活人,尤其是肚子上糊糊一片,好像都有肠子露出来了似的。”

胖子饶有兴趣的问:“是么?她长得啥样?”

黑子有点不悦道:“我哪儿看的清!我那时候早就,早就摔了。”说罢指指自己脑袋上的纱布,大家都知道他脑袋磕到地上的一块砖头才挂彩成这样。

阿标说:“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不是也看到过不可思议的现象吗?”

黑子点头如捣蒜。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没看见那鬼真遗憾。”

瞧黑子那难受的样子,我知道该出来打圆场了,奋力咽下最后一口香蕉,我说:“你们别难为黑子了,要是你们撞上鬼,说不定早挂了。对了子强,咱们学校没出什么命案吧?”

子强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打着官腔道:“基本上,没什么,只是有个女生在校外遇到一点麻烦,她家里人也不说倒底怎样了。外面有点闲言闲语说……她被人开膛破肚,死的很惨。”

我心中一动:“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方小兰,子强说,不是咱们学院的。

“大晚上你非要拉我来湖边吹风不可吗?”林杰一个劲问我,“以前动员我帮那个李有才,现在又拉我出来捉鬼,你烦不烦啊?哪有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

“麻烦已经上门了,岂有不弄清楚之理?再说了,李有才你今天见过吗?”

林杰摇头:“那家伙大概死心了,不来纠缠我们了。”

我说:“不是吧,我昨天跟他一起去那家乐器店,他忽然不见了。”

“那关我们什么事?”

我忍不住给了林杰一巴掌:“亏你还自称通灵家族的人,这种事情本来就该你解决!在你眼前有人无辜被害死了,你不觉得难受吗?”

林杰捂着脸无言。

此时无风,四周死寂死寂,我忽然听见有人说:“你真这么想?”

“当然了,我得把事情搞清楚。”我回答完,才想起那是个女孩的声音。

林杰立即来了精神,大喊:“谁?出来?何方……”我捂住他嘴,接着道:“你出来吧,我们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湖边那棵树上好像多了点东西,有一根很长的枝条垂下,断了,落在地上,好像是个人影,缓缓的过来。我小心的观察,问:“你是方小兰吗?”

可以看出那个“人”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被害死的。”

“被谁害死?”

方小兰的鬼魂不再说话,干柴一样的手指伸到自己的腹部,拉出两根细细的肠子来。这场景吓得我不敢说话,好半天才听见她阴冷的说出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来。

“我是被害死的,就在这棵树下。有一天下自习很晚,路上已经没有人。我走到这里,忽然遇见一个女孩,她说能够给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乐器,但是也要我付一样东西给她做报答。我问她是什么,她说不用我管,还说这种东西我身上就有,而且不用钱买,我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我实在很想知道世界上最好的乐器是什么,就轻率的答应了她,谁知道,谁知道她就那样抬起胳臂,手在半空中变成一把宝剑,很锋利的一下子划开我的肚子,我……我当时吓坏了,都没感到疼痛,那女孩一边抽出我的肠子,一边对我说,只要我一声不吭,是不会死的。我完全身不由己,看着她剪开我的肠子,在湖里洗,最后做成四根弦,冲我诡异的一笑。”

“我看到这里就晕过去了,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身上好像不缺什么,有一把阮放在不远处。那把阮像是新的,弹起来声音非常动听,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听的阮,而且我也是爱乐器的人,就把它拿回宿舍,刚才的一切,全当是做梦。”

鬼魂说到此时,讽刺的大笑起来,煞气实足,林杰挡在我后面,小声说:“等我数一二三,你就闪开,我用手电筒照她!”

我摇头,又问鬼魂:“后来呢?你怎么会忽然死了?”

“你知不知道迷恋的滋味?我太喜欢那把阮,白天也看着,晚上也看着,连弹都舍不得,生怕把弦扯断了。后来,我决定把它拿回家去。那天晚上很晚了,同学都劝我第二天再走,可我中邪了一样非得拿着它出了门。公共汽车上没什么人,有个老头坐在我旁边,快到站了,他忽然站起来,幽幽的问我:‘姑娘,你到哪里去啊?’我说我回家,老头说:‘人都死了,回去也是伤心,不如跟我一起去阴间报到吧。’我想这老头一定是有神经病,他瞅着我笑了,说:‘不信?你看看自己的脚!’——他让我看自己的脚!我就低头看,我的脚直直的,却不是放在地上,我站起来,脚还不是踩在地上,原来,我早就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我是被那个女孩杀了的!她杀了我,还骗了我,我看看自己手里的阮,原来上面那四根动听的弦,就是我自己的肠子做的。”

林杰从我后面探出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鬼魂:“这样都成?我服了你了,你干嘛还不去投胎?”

鬼魂说:“我知道自己死了,十分伤心,一直在游荡,等到我想起来,那把阮竟然丢了,我把自己的肠子丢了,怎么肯再去投胎?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笨啊,你人都死了,肠子啊尸体啊都是身外之物,留着干什么。”

鬼魂不理林杰,只是一个劲的嘟囔着:“我要找回来……我把自己的肠子丢了……”

四、姐妹情深

林杰听了我关于乐器商店的描述,终于从箱子里翻出了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地狱光线”,雄赳赳气昂昂的说:“走!这种鬼,我不怕。”

你真的不怕?我在心里很是没底,不过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问她较好。我带着他去找那家乐器店,一路上许多人指指点点的瞅着我们。

“林杰,你就没有小一点的道具?不知道的以为咱们要去打伊拉克呢!”

林杰说:“有备而无患!咱们必须得小心,顾不得形象了。”

傍晚的街道,乐器店。

林杰示意我开门进去,里面却没有人,乐器寂寞的摆了一桌子,我忽然想起来,从柜台底下找出那天看的那根笛子。“你瞧瞧,这是什么做的?”

林杰摇头,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上,只看了一眼,哇一声大叫。“扔掉!不然我吐了。”我不解的放回柜台,要了那眼镜,再看。

天呐,那根笛子……分明是人的一根大腿骨!上面还带着暗红的血丝,我往后一退,看到了其他乐器,琵琶上面也是血糊糊,如果方小兰的鬼魂说的属实,应该是……

林杰知道我在看什么,肯定道:“人的肠子,这里每种乐器都带着血腥气,都是用人身上的东西做的。所以我敢肯定这是一家鬼店!”

我们身后的门当啷一声,有人推门闯进来。

是看店的那个女孩,她看见我们,诡异的一笑道:“你们不想自己做一件乐器吗?”

我脱口而出:“杀方小兰的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那女孩说:“这一屋子的乐器都是我的杰作,你猜猜我能杀多少人?”林杰大吼一声:“别跟她废话!”手里火箭炮一样的地狱光线照射过去,女孩被一下子打倒在地上,笼罩在光线中。

“奇怪,她怎么不被地狱吸下去?”

那女孩在光线中笑了笑,说:“因为我本来是半人半鬼啊,虽然不是人,但是也没完全死掉。”

林杰不解,咬牙道:“我加大功率……”他话音未落,从门口又冲过一个人来,猛一下撞掉了他肩膀上的光线枪。

是我那天离开商店撞倒的女孩,此时她冲向店里的女孩,快到了的时候又停止,冷冰冰道:“你怎么样?还是不肯把魔笛给我吗?”

倒在地上的女孩虽然在硬撑却也奄奄一息了,勉强道:“紫阮……你终于回来了,我发过誓,只要能换你回来,失去什么都无所谓。所以我用了这个办法,能见上你一面,我就是死了也心满意足。你知不知道这些年见不到你我有多痛苦,多无趣?”

被叫做紫阮的女孩说:“虚情假意!你失去什么都无所谓?那干嘛死不放弃魔笛?”

地上的少女恍然大悟道:“魔笛?原来你一直以来潜伏在附近不肯见我,又杀了这么多人做成乐器送过来,加罪孽给我,就是为了魔笛啊!”

紫阮说:“你装什么糊涂!不是为了魔笛,我会离开你?不是为了魔笛,我会这样避你?亏你是我姐姐,还这样待我,现在你死了不要紧,魔笛在哪里?交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脚把掉在地上的地狱光线踹到一边,让林杰和我够不到。“你们也别想走!”

商店里的乐器都跳起来抵住我们,我只觉得身后一根湿乎乎的弦(最好不要把它想成肠子)勒住脖子。“你们要是一动,我就‘啪’的一声,紫阮打个手势,我马上觉得呼吸困难。”

“我们不动了!”混蛋的林杰高声道。

趴在地上的少女长叹一声,说:“紫阮,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父母双亡,姐姐带着你,沿街乞讨,依然吃不饱。有一天,你饿得哭,被一个琴师捡去,我追随你一起到了他家,本以为他是个好人。谁想到他是个疯子!”

紫阮道:“他也不是什么疯子,只是爱乐器如爱性命罢了。我看见他把那些人诓骗回家,杀了他们,用他们身上的东西做乐器,肠子,骨头,头盖骨,可有多么有趣,你不懂就不说他!哼,现在还配自称是我姐姐,紫裳,你根本不配做我姐姐。我还记得那天爸爸高兴的告诉我,他得到一根魔笛,这根笛子可以储藏生命。他把我抱在膝盖上,跟我说了好多话,还做我最喜欢吃的东西,给我喝果汁,那果汁真好喝,可惜我只喝了一口就睡着了。”

她把脸扭向我们,不去瞧她姐姐:“可是,你们知道,她做了什么?这个自称是我姐姐的人!她杀了最疼爱我的爸爸,因为爸爸只爱我一个,她还偷走了魔笛,叫我不能把爸爸的生命储藏在里面,叫我眼睁睁的看着爸爸断气了。我……我没想到她这么狠!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爸爸和我复仇,我杀了很多人,把他们做成乐器送到店里面,做的就是跟魔笛一样的笛子和爸爸生前最喜欢的阮。我要提醒她早点把魔笛叫出来,谁知道她不但不理会我,还把笛子染成别的颜色。不过我的目的也算达到,渐渐的店里面全是用死人做成的东西了,这些乐器上面充满鬼气,把她,把整个店包起来。”

紫裳不再挣扎,半边脸贴着冰冷的地板,一行眼落:“对,对,我的所有生命都被这些鬼乐器吸走了,这间店已经变成了鬼店!紫阮你杀了我,杀的好,我这回可要彻底死了,咱们姐妹恩断,从此不会再相见了。”

紫阮伸手过去:“魔笛!你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用到它的。”

紫裳把眼睛闭起来说:“你不要想了,魔笛不在我这里。我把那些笛子染成别的颜色,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紫阮厌恶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我用了这么多手段,你竟然甘心被我弄死,也不用魔笛把自己保护起来,你真这么变态吗?”

她摇曳的身段现在气得直哆嗦,我忽然想起来了。

当初撞到她的时候,我摸到了她的大腿,那时候,有点不对劲。莫非……紫裳的确曾经认认真真的对我说过:“我愿意用我这间店来换那根笛子。”

事到如今,我猛吸一口气大声道:“紫阮,你误会你姐姐了!”紫阮一惊,望我们这边看,正好瞅到林杰正从兜里往出掏那根手电筒。

紫阮一下子把手电筒打掉,林杰瞪我,眼神中大嚎着叫苦。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误会你姐姐了,其实真正爱你的是你姐姐紫裳,为了你她什么都能放弃,你却一直在恨她。”

“你为了活命,也不至于讨好我姐姐吧?”

我说:“你太笨了,你以为喝了养父的果汁以后是睡着了吗?我猜那果汁里有迷*,你大概在睡着以后就被你养父做成乐器了!你姐姐就是为了这个才杀了他的。至于魔笛到底在什么地方,你摸摸自己的右腿吧!”

紫阮真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腿,露出吃惊的表情,把裙子掀起来,下面哪里是腿,分明是一根紫色的长笛支在那里。

“你早已经死了啊,你瞧瞧那边!”

唯一没有朝我和林杰扑过来的乐器静静的躺在这两姐妹旁边,我压住语气中的激动,说:“你看看那个阮!你姐姐叫它‘紫阮’,眼神中对它爱护备至,我想它就是用你的肠子做成的啊!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吗?”

紫阮用手摸着自己的小腹,忽然跪在地上,疯狂的拔下自己右腿上的笛子,指着问:“这是真的吗?他说的是真的吗?”

紫裳轻描淡写的说:“紫阮,追究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都要死了,不过你记着,以后把这根笛子带在身边,不要弄丢了。”

紫阮看看魔笛,又看看那把阮,道:“那么就是真的了?告诉我,姐姐!你不告诉我我就丢了这笛子!”

“不要!”紫裳的身影已经虚了很多,嘴唇也变得苍白:“紫阮,你要我说什么呢,那天我躲在门后,想看看那个疯子跟你说什么,却看见你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他正在旁边,做着那把该死的阮!我当时好伤心,整个人都傻掉了,等到他又把你的右腿割下来,要做成笛子的时候,我忍无可忍,抄起地上那把快刀……”

紫裳的语速很慢,紫阮已经泣不成声了:“姐姐!你……”

“他没有躲。”紫裳说,眼睛无神的瞅着天花板,“他根本没料到我会杀他!他没想到我在被他割掉一条腿以后还没有死,还能爬起来杀他!”紫阮疯了一样掀开紫裳的衣服,果然看见她右腿是假肢。

“他对你做了什么?”

紫裳说:“魔笛,所谓魔笛就是他用我的腿加上一个巫师的秘方做的。这该死的人,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紫阮,你当时刚断气,我还来得及……把腿给你安上。你当时很虚弱,只有这样才能保留住你的生命,让你恨我也是没办法,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那些事情。”

她声音越来越弱,紫阮哭得不成样子了:“你不要死,姐姐,本来就是我该死!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已经死了。是你把自己的腿安在我的腿上,让我继续活下来,还用了这么多年来逼你杀你,你不要死,姐姐,如果你没有了,叫我怎么办?”

我不忍目睹,转向林杰,问他有什么办法,林杰哭丧着脸道:“没有办法,被地狱光线照了,就算她是半人半鬼,也不能存活了,除非她能够附在那根笛子上,但是如果这样……”

紫阮在听,这时候说:“如果这样我会消失?那没有关系,反正本来死的就是我。”她把魔笛放在姐姐的怀中,撒了手,退后几步,身体里好像刮出一股龙卷风来。

“姐姐……替我活下去……”紫阮最后这么叫了一声,整个身子便随着旋风崩散了。

噼里啪啦,乐器掉了一屋子,我跟林杰爬起来,冲过去,地上只有一根笛子了。

“这根笛子……”

林杰说:“带回去吧,像她那样被百鬼吸食而死的鬼魂是不能投胎的,如果她附在笛子里,还是把她带回去,照顾一下的好。”

是我的错觉吗,这小子也有心软的时候?

结 局

紫阮消失了,我猜想向李有才下手的应该是她,如果她彻底死了,按照林杰的话说:“那大嘴应该没事了。”

傍晚的湖边,趁着没人,我们把从乐器店拿来的乐器堆做一堆烧掉。“方小兰同学,这里面哪一根是你的肠子,自己认领走好了。希望你早日投胎,重新做人。”林杰必恭必敬道。

周日,上午。

林杰的306,我一曲吹罢,林杰拍手鼓掌。

“想不到你笛子吹得蛮好听。”

我觉得有必要谦虚一下,说:“是笛子好,这是一根魔笛嘛。”

林杰点头。我问:“不知道紫裳什么时候能出来?”

“她的原神太微弱了,只能寄居在笛子里,不过我已经帮她下了振魂纸,她不会有事,只会渐渐恢复。”

“不过……”他不怀好意的说,“以后你就是她的主人了,因为你第一个吹响了这根笛子。”

“你这混蛋,干嘛不早告诉我,一大清早就说想听吹笛子,你……”林杰架不住我一顿拳脚,说:“老兄,我是为了大家好,这笛子万一以后有人吹了怎么办?我们得为紫裳找一个好主人,才能让她不成为危害人类的厉鬼啊。”

我转念一想,罢了,当也上了,追究有何用。

“你们都在啊?”我跟林杰向门口一看,异口同声叫道:“李有才?!”

那个大嘴巴的家伙咧着嘴使劲的笑:“是我,我来给你们送点心。周良兄弟,那天我尿急,先走了,真对不起,不过你可真有本事,我的伤口已经好了!一定是你们消灭了那个给我下咒的家伙是不是?我在电视里看见过这种事。”

我正考虑有没有必要对此人讲明事情的经过,他已经放下点心,看一下表:“我得走了,要不没人查收今天的报纸了。”

嗯?林杰好奇道:“报纸?你在派出所哪个部门的啊?”

这回李有才没有考虑的脱口而出道:“传达室啊!走了走了,我是偷跑出来的,下回聊,下回聊。”

“原来他只是个看大门的,成天自称是警察。”林杰咕哝道。

我说:“想想,他从来没直接说自己是警察啊,一直只是说在派出所工作。你得小心了,有时候太武断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林杰瞅瞅我,说:“接下来你还要发表什么论点呢?”

我拍拍肚子,看看表,言简意赅道:“午饭你请。”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13 发表于: 2006-11-24
第十四夜的故事   恐怖手稿
一、林杰的家乡

有句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用在林杰身上最合适,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基本上每个月这家伙都回一趟家,而且大摇大摆,肆无忌惮的逃课。我对于他这种不认真的性格颇为不屑,屡次规劝毫无效果。所以对于这次他的失踪,我一点不意外,在他们班长来找我的时候,甚至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害的人家差点以为是我绑架了那小子。

“林杰平时跟学哥你最好,大家都是知道的。”那个一本正经,一看就是学生会骨干的家伙说,“他这次回家探亲两个礼拜了,人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们真的很担心。”

“导员知道么?”

我这句话问到了要害,干部吭吭咔咔咳嗽了一会,说:“这个,情况还没那么严重的时候,我觉得没必要说……”

“哦,明白,情况严重了,就更不敢说了。”

“学哥你……”

我站起来,把干部同志送出门外:“好了好了,冲你叫我一声哥的份上,我帮你找他,有消息一定通知你,看你模样还有事情吧?……好,好,再见!慢走……”

黑子歪着脸观察我:“你对那小子还真客气,唠了这么半天。”我说可不是嘛,总得沾染一点领导的气息,以后才好混。黑子不满的告诉我如果不是我把干部请出去,他一定会好好利用一下体育选修的跆拳道技术。“那小子坐在我的小说上,还脸不变色心不跳的!”

我啼笑皆非:“你那么宝贝那本书,还到处乱扔干嘛,来,借我瞅瞅!”黑子摇头道:“我看的正高兴,明天借你。”

这家伙看书看入迷了,我说:“明天我就走了,我打算坐早上的火车。”

“呃?去哪里?”

“找林杰!你刚才没听人家班长跟我说什么啊?”

黑子诧异:“你真的去找那小子?我还以为你跟他没什么交情。”

交情吗?谈不上,我对于这种从来不在关键时刻讲义气的家伙应该不感兴趣。不过说来奇怪,我的确有点担心。

算了,怎么想就怎么做吧。

“果然是地灵出人杰,山灵出妖精!”我站在林杰家乡的小火车站发出此种感慨。在大城市呆惯了,偶尔呼吸一下这里的新鲜空气,真有一种神仙吸取朝霞为食的感觉。

而且,面对眼前黑糊糊的山……我充分体会到通灵家族选择这里繁衍生息的必要性。

从来没见过这么有灵气的山,就连山脚下的小县城都沁满清新迷人的灵气,小尾巴一样乖巧的盘踞着。

我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林杰的家,林氏一族在县城里妇孺皆知。村门口散步的大婶说(我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碎嘴爱胡乱打听的毛病):“林家是我们这个镇的保护神,世世代代保护我们不守妖魔鬼怪的侵扰!”

如此有名的林家,当然也住着一所非常有名的房子,大婶告诉我,林家的房子有个辉煌灿烂的名字“太极八卦天地阴阳宅”,号码是十三号,我找过去的时候(说走更合适,因为村子里到处都是标示那个阴阳宅怎么走的箭头路标)看到了……

一栋小洋楼。

我穿过院子去敲门,很久没人应答,顺手一推……

门开了。

林杰可能出什么事了,进去看看绝不为过吧?

谁知道以后会发生那么多麻烦事!

二、空房间

大喊大叫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

难道林杰外出没回来?他也太大意了,门都没锁。我打算坐在一楼大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不过这屋里也太乱了,简直就像是刚刚抄过家。书、报纸、垃圾混作一团,至于沙发,我刚一坐,居然有断裂声。

幸亏发现的早,否则我岂不要坐在一根根竖起的弹簧上?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我脑子里的警觉细胞苏醒了,他家一定是来了小偷,那说不定林杰受伤了?得去楼上的屋子里找一找。

第一间屋子是看情形是储物室,简直乱成一锅粥,手电筒还有咒符什么的道具绞成一团,里面没有人。

第二间应该是起居室,不过比第一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床都被翻过去了,好像那个窃贼打算把地板也撬起来。

第三间……竟然是空的。

什么也没有,不会吧?这屋子里东西不少,为什么偏偏要空出这间屋子?

门锁被破坏的厉害,肯定那个小偷来过,还有,这屋里的地板。

我伏下身,可以看到厚厚的灰尘,上面有凌乱的脚印,至少有两个人来过,所有的脚印到房间的最右边光线找不到的墙角宣告结束。

墙角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过从我这个角度很难看清。

没有回来的脚印。

林杰,或者是那个小偷走到哪里,不知道为了什么没有再回来。

是不是应该走过去?有冷风吹过后脖梗子了,这是危险的信号,林杰那家伙常说不要做没把握的事。如果他在这里,百分之九十不会自己走过去。

可是非得想一点办法不可,正犹豫,我的右手忽然摸到一件东西。

笛子,上回在恐怖的乐器商店得到的魔笛,我把它拿出来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如果紫裳现在能够出来就好了。”

“是吗?”一只小手搭在我肩膀上,身后是紫裳雪白的小脸,“如果你想让我出来,随时都可以。”

我差点蹦起来:“你……”

“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呢,不见得害怕我吧?”我叹口气道:“我胆子像很大吗?既然你出来了,帮我一个忙。”

她说:“好,什么都可以,因为你是我的主人。”

我说:“你不必这么大义凛然吧?我只是想让你走到那个房间的角落里,看看那边有什么
。”

紫裳看看房间里面,用袖子捂一下脸。

“怎么了?”

“我觉得,这间房子里有好大一股腐臭味道,比我的乐器店还要臭。”

“难道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吗?”

她摇头说:“不像啊,这里没有任何死魂存在的迹象――我进去了。”

她紫色的背影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紫裳的腿,恐怕要成为她永远的伤口了,我正这么想。

眼一花,她不见了。

三、恐怖手稿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紫裳不见了。我基本上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可是过了好久,仍然没有她的身影。

现在是在林杰的家,一栋没有人的楼房里,面对一间没有人的房间。如果现在跑掉,林杰……更重要的是紫裳会不会有事。咬咬牙,算了,我自己过去看看。总不能大白天就闹鬼吧?

那个墙角,有一本书。我打开一看,是本手稿,写满密密麻麻的字。从第一页开始读,日期居然是上个礼拜。

看口气是一本日记。

“3月11日,晴。我早上去了山里采药,中午回来。道具做的差不多了,打算买晚上的火车票回学校。这样折腾很累的,真不如带齐材料,下次在学校里做那些道具。”

很普通的流水帐。我捧着那个手稿出了门,下意识的向地上看了那么一眼。

我还真是个笨蛋,因为直到后来我才想起来当时那一眼发现了什么,然而那时候想起来也没用了。

其实什么都没发现,当时我的脚踩在房间地板厚厚的灰尘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天黑了。

林杰还没回来,凑合在他家的大厅里住一晚上吧,顺便研究一下那本日记。大厅的灯还算明亮,我继续看下去,却发现上面有变化。

刚才看到的那些字毫无痕迹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别的内容。

“3月18日,我做早班的火车来到林杰的家,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家没人,我喊了很久,门没锁。我推门进去,在客厅坐了一会之后上楼查看……”

这,这分明是我的行动!

泛黄色的纸张,墨蓝的笔记,这个手稿……那些话不可能是我写的!可是它们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在我的眼前,好像在击鼓呐喊,提醒我某些事情的发生,我硬着头皮看下去,上面,那个“我”讲了如何呼唤紫裳出来,然后她消失了的经过。

后来,上面一五一十的记录了我接下去所有的行动。

全部正确,前面全部正确。

我忽然想起来,这本笔记有厚厚的一本,莫非以后的事情,它也有记录?看看,谁怕谁啊。

“我在林杰家的客厅里过夜,灯还算明亮,我一边看手稿,一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真是诚实的手稿啊,从一开始进入林杰的家,我的行为它讲的丝毫不差。只不过这个语气……实在有点别扭。

“我故作镇定的看下去,好戏开始了。”

嗯?这哪里像是自己写自己的话?我把这页翻过去,继续看。

“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有很多东西围上来了。”

可能有东西吗?我仔细看看四周,没有,刚刚放下心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撞我的脚,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不过应该有啊,难道是空气不成?手稿里没有记录我这个想法,只是接着讲下去。

“时间过得好快,钟敲十二点的时候,有个黑影从二楼走下来,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

我还没来的及看下面,就被老式挂钟的声音打断,那有节奏的“当……当……”像一个冷冰冰的提醒。

上面写的话,马上就要实现了。

确实,是十二点了。

有脚步声。

那会是谁,或者,是什么?我很想再看下去,不过面对越来越近的脚步,心开始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真的有人下楼来了。我站起来,正好面对楼梯口,有只脚跨出来,进入我的视线……

停电了。

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比这个更可怕的,是手稿上的那句完全实现了的话。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玩具盒子里,按照某个意愿被随意操纵着,或者,更像一个恐怖电影里身不由己的人物。

对面不知是什么的,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了。

“谁?”我有点心虚的问,黑暗什么都没有回答我。

四、局中人

面前究竟是什么?有好几分钟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问题,不过答案在距离我的不远处停住了。

它也害怕?或者在犹豫吗?难道这一切的主宰者,仅仅是那本手稿?我想到这里把手里的手稿拿起来,干笑一声:“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来看看清楚吧!”

虽然平时不抽烟,不过兜里还带着个小小的打火机,我打了个火苗点上去。

手稿烧着了一点,马上又灭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吓得我差点坐在地上,手臂发麻,有什么东西顺着手稿留下来了,淌在地上,滴答滴答。

对面传来一声惊叫:“小狼?”

我回答道:“是我,林杰吗?”打火机又点着了,火光很微弱,但是面前确实是林杰的脸。“真的是你!”我兴奋道:“差点吓着我。”

林杰在沙发垫子下摸了半天,捡出一根蜡烛来,就着火苗点上,顿时我们眼前明亮许多。林杰叹口气,指指我的左手。

拿着手稿的那只手,竟然满是鲜血。

是从手稿上流下来的血,手稿的边上有一点黑色,像个刚刚结疤的伤口一般。“你早一点点打火机就好了,这样我还能提醒你。”林杰说,“这手稿烧不得啊,我想你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了。”

我坐在他对面的破沙发垫子上,说:“奇怪的事情,它好像能预知这屋子里发生什么似的。”

林杰道:“是啊。”

我看看手里那个手稿,顿生厌恶之情,想把它扔掉,竟然粘在了手上。林杰帮我半天也不能掰下来,伤口似乎结疤,可血滴还是断断续续落下。

最后我们放弃了。

林杰说:“就是这本该死的手稿!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看过我们家的房间了?”

“我看过了,你们家好像被洗劫了。”

林杰道:“是啊,事情得从上个礼拜说起,那天我采过药,打算回学校去。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那个场面了,跟被入室抢劫了一样。我很恼火,不过那个小偷好像还没有走,楼上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我就上去了,结果还是没有看见人。我家族很早以前封印的那间屋子被打开了。”

“是那间空房子?”

林杰道:“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那里面有一件东西,开始的时候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爸爸封印起来的,在我们家翻修的时候,被我爸爸挪到了那间屋子里。我爸爸曾经告诉我,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叫我永远不要去碰它。”

我说:“这个手稿?”它粘在我的手上说不出的恶心,但是没有办法,唯今之际只能不去考虑了。

“对,这个手稿应该就是我们家世代封印的东西。那个混蛋小偷把它打开了,恶梦也就开始了。我想它是能够制造恐怖幻境的手稿,读了上面的字就会被带进它制造的幻境里。你难道没有发现看到的东西有些不同了吗?因为咱们在它的世界里,接下来发生什么它当然可以知道。”

“你的意思是……咱们都在幻境里面?”

林杰点头道:“没错,我发现那间屋子被人撬开,本来打算再次把它封印起来,结果……”看他那个表情,我就知道:“你失败了,连自己也被弄进这里来了?”

林杰摇头说:“不是我的错!你听我说嘛,我被吸进来是因为……”

“因为你比较笨吧?”

“你少罗嗦,不是,是因为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

我们忽然都不说话,因为又有东西走过来了。

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该死,什么都看不见!我左手哗啦一声,那本手稿打开了,在中间的一行写着:“我遇到了林杰,他告诉我一些事情,不过这些都没有用。又有东西过来了,这回可不仅仅是个邂逅,因为那是我们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的……”

后面的字被鲜血渗透,辨认出来十分困难。林杰拍拍我肩膀,指着前方:“你……

她……”

那是个人吗?

不可能看清楚,因为那只是个血红的轮廓,带着湿乎乎的风,地上的血滴满天飞起划过我的脸颊。林杰一把拉住我向后退:“走过来的是个血的漩涡!不要让它把咱们卷进去!”

可是我已经站不住了,身不由己的朝前扑。

“林杰!”我吼道:“拉住我!”林杰拉着最近的门框,说:“我撑不住了,快看看那手稿!”

手稿不能看了!我忽然想到,也许这些可怕的东西全是手稿里冒出来的。无人的房间,黑暗中的相遇,甚至现在的血漩涡,如果不看下去说不定更好。

我离那个漩涡的中心越来越近了,可是闻不到血腥味,只有一阵阵的腐臭。漩涡的中心,隐隐约约的,我看到一张脸。

“啊!”我大叫一声,把手里的手稿砍过去。

那个该死的手稿脱手了,径直向那个血漩涡飞过去,停了,一切在一瞬间停止,我跟林杰摔在地上。

蜡烛早已灭了,幸好我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

“你在漩涡里看到一张脸?什么样子的?”

我惊魂未定,林杰便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非常恶心的脸了。”

“不是。”我摇头道:“是一张……非常美的脸,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脸,不过美丽,有的时候比恶心更可怕。”

“咱们跑吧!”我说,“林杰,跑出你家,是不是就可以脱离手稿的幻境了?”

林杰摇头道:“不可能,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里没有大门了。”

“那么从二楼逃,或者从哪里进来,从哪里出去!”

林杰摇头,抱住自己的脑袋:“这里我来来回回很多次,都不能出去,我想是没希望了,咱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我真的恨不得给他一拳:“你这个笨蛋!咱们干嘛要死在这里?”

“因为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我正想继续骂他,忽然手里的打火机燃烧起来,明晃晃的火苗烧到手指上,烫,烫死了!我把打火机放开,可是手指却仍然在燃烧,仿佛蜡烛一样。“我的手!”我把手指在墙上摔,想让它停止燃烧,可火苗越来越大,余光望去,我扔下的打火机也已经把沙发垫子点燃了。

“林杰!帮我!”

他却做在一旁,若无其事道:“没有事的,这些都是幻觉。”

幻觉吗?这样一想,手指上的疼痛消失了,我们又在黑暗中。

“有时候会有幻觉,有时候没有,期待着手稿会说些什么,可是又害怕知道下一步发生的事情。我们永远都在这个状态了。”林杰说:“我已经很饿了,屋子里储存的食物和水都没有了,我们撑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这个幻境里的亡魂。说到亡魂,我看到许多,你马上也就能看见了,它们出来之前是有这种哭声的。”

哭声……确实,无数凄凉哀怨的哭声清晰的传过来,我看见从二楼飘下来许多淡白色的影子,好像是很多人,各种打扮都有,不过无一列外的有着惨白青绿的脸,这就是亡魂吗?

很快就会跟它们一样……想起这个我一点劲头也没有。在黑暗中静默着,等待死亡?

这个时候比迷茫还要亲切一些。

可是不成啊,这不是我的习惯。嗯?有个声音在耳边呼唤,是个虽然柔弱却很清楚的声音:“主人……”是紫裳!我在空中的亡魂中寻找她的身影,没有。她一定在什么别的地方。“紫裳!你在哪里?回答我!”

“我一直在你的眼前啊!”

为什么我看不到她?难道……我拉起林杰也不管前面有什么就直接冲到了原来有大门的位置。“去哪里?”“笨蛋,回去!回到我们的世界去。”

林杰道:“我说了没有办法,我们打不过这手稿。”

“什么手稿!这分明是在弄鬼!什么一看见手稿便会消失不见,什么将来的事情都记录在手稿上,还有,紫裳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却看不见她,是因为她跟我们看见的不一样,这就好像三次元空间和四次元空间,其实都是一样的地方,愚弄我们的只有感觉。想想看,如果这里是虚幻的世界,你怎么还能吃到东西?”

林杰道:“你的意思是……”

“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咱们就被耍了,咱们不是在幻境里,而是看不到现实的世界了,你明白不?其实这间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咱们的眼睛出了问题,看到的都是幻影。这个幻影是特意制造出来的,你爷爷的爷爷的爸爸封起来的真正的东西,应该是个恶鬼吧!”

“你说我们一进来就被鬼耍了?”

我说:“没错,而且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一脚朝墙踹过去,砰一声。林杰喜道: “是大门的声音!这里果然还有门!”

“对,我们不要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相信我们的记忆吧!”我接着又是一脚,这回感觉门开了,我拉着林杰一头向那堵“墙”撞过去。


五、封在屋里的恶灵

门外还是黑夜,林杰家的院子,和我来时一样平静。能看到星星真好啊。“走吧!”

我跟林杰说,当务之急是逃命,我想他也没有异议。

玻璃破碎的声音,有个黑影从二楼翻下来,站在我们面前。

“英飞?”我乍一看见老朋友又惊又喜,如果有英飞在就好多了。林杰却拦住我: “不要过去。”

“为什么?那是英飞啊!”

林杰盯着面前的英飞好一会儿:“不,那肯定不是他!就是这家伙把我推进那个没有人的房间,让我掉进这个陷阱的!――我知道了,这是他上回留下的影子。”

月光下我和林杰的影子长长的,可面前的英飞竟然没有影子。

“他本身就是影子,当然不会再有影子!”林杰说,“我明白了,它一定是从水鬼那里把飞贼的影子弄过来了,完了,咱们逃不了了。”

林杰这小子,等这件事过了以后看我怎么揍你。

我上前想绕开那个英飞的影子,不料他很迅速的拦住我,一脚踢中了我的胸口。痛得我低低叫一声,喉咙里咸咸的满是血腥。

“真的是英飞留下来的影子吗?”

那个影子一遍又一遍的向我们进攻起来,林杰和我被他打得西里哗啦,英飞本来擅长打架,没想到他的影子竟然也这么厉害。影子一脚踩住我脖子的时候,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英飞……”从喉咙里我挤出一句话:“就算是影子,你甘心为别人卖命吗?”

影子没有任何反应。

林杰在那一边爬起来,大喊:“屋里的小鬼给我出来!你的技俩已经被识破了!紫裳,你听到没有?马上到二楼道具室里把地狱光线给拿出来,对着那间没有人的屋子里照!快!”

我又听见一声呻*,有红色的东西跳下来。

林杰一声惨叫。

“如果你这么做,我就把他们都杀了。”有个女人慢条斯理的说,接着我听见紫裳的声音:“你不许碰我的主人和他的朋友。”

“别听她的,紫裳,只要你把那间房子照个遍,我们就得救了。”

眼睛的余光中,那女人赤着一双雪白的脚,穿着红袍子,朝我过来:“在那之前,你们已经死了。”

我脖子上的那只脚仿佛加了千斤的重量,喘不过气来了。

“影子,我命令你杀了他!”

好像感到脖子里的骨头彼此磨擦的声音,不成了,好痛苦。我在渐渐失去意识。

“你不要伤害我的主人,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呵呵,一个低等的鬼魂,还能拿我怎么样?我已经被封印了一百多年!你们林家把我封印在这里的仇,这个小子烧坏我的手稿的仇,我现在一起报!杀了他!”

英飞……影子……

脖子上的力量忽然不见了,模糊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和红色的影子搅在一起。

那个穿红色袍子的女鬼,是我在血的漩涡中看到的那张绝美的脸啊!

“你倒底是谁?”

女鬼将英飞的影子一掌定住,冷笑着说:“我是谁?我是林家的仇人,我叫灿儿。”

这个名字?我捂着脖子问:“你是林炯的……”

“不要跟我提那个名字!”女鬼的眼睛忽然红了,脸孔说不出的可怕起来:“不要跟我提他,如果不是他背叛了我,我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变成凶鬼,被封印了这么多年……”

林杰道:“他已经不是我们林家人的人了!我们家族谱上有记载阿炯被逐出家门的时候曾经被下了一个血咒,再也不能踏足此地。”

灿儿一愣:“他走了?不能再来这里,那么他没来找我是因为这个了?”

我忍不住问:“是谁给你解开封印的?”

“我不知道!不过那个人一定比你这个通灵家族最后的小鬼厉害多了。”

林杰不知在哪里来了句:“什么啊,他要是厉害就不会把我们家翻成这样了。”

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六、没有结束的一切

“手稿只是你用来催眠的工具吧?”我趁林杰和灿儿吵架的时候跑回屋子里把手稿拿了出来,果然没有灿儿在的屋里一切如常。

“你拿这个折腾我们,还不让我烧了它,这里面一定有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

女鬼看见我做了个撕的手势,惊呼道:“你要干什么?”

“毁了这东西,瞧瞧你还能搞出些什么东西。”

灿儿女鬼红着眼睛扑过来:“你不能这么做!”她爪子那么锋利,我瞪大了眼睛忘记逃跑,几乎要感到指甲穿过心脏的微痛了……

可是有个黑糊糊的东西挡在我前头。

是英飞的影子,不知为什么它扑了过来,在我面前碎成一片片。

“英飞!”林杰拉着我向屋里逃:“你傻啊,那是影子!”

是英飞的影子!何必呢,这样做太老套了吧?

“紫裳!用地狱光线照这个女鬼!”

没回答,这个笨蛋,紫裳已经被我们支使到楼上去了。

来不及了,灿儿的爪子已经抓住了我们两个。脖子好疼。

“你们死定了!”本来美丽的脸扭曲得令人不敢看,死便死了,我再多嘴一句吧!

“灿儿……”我咬咬牙把那几个字吐出来:“你怎么变得那么丑?”

爪子松了一点,真是女人的弱点啊。“我不丑!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可笑……”我说,“你瞧瞧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再美丽的脸一沾上仇恨也完蛋了。”

灿儿猛的放开我,用那只收回去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手稿呢?我的手稿呢!”

林杰脖子被掐着,手里可没闲着:“你的手稿不怕撕,不怕烧,只是怕血是吧?你不该自作聪明的让它流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不知道用什么割破了自己的手,一滴滴鲜血朝书页上滴下去。

有燃烧的气味,那些该死的字渐渐隐没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人!我要杀了你们!”灿儿疯狂的怒吼着,身体也变了形。该死,看起来今天算是完蛋了,这么悲伤的音乐,是不是在给我们伴奏?

对了,为什么会有呜咽一样的音乐呢?我正纳闷,眼前一红,被灿儿的袍子遮住了视线。

可并没有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感觉。这音乐令人悲伤,也令人镇定,难道灿儿的戾气被它压住了?

灿儿一步步退出了房间,嘴里喃喃道:“是他,他在叫我……为什么还要叫我……”

林杰在叫我:“她走了!我感觉不到女鬼的戾气了。”

屋里一片地震一样的声音,然后日光灯晃的我睁不开眼,好不容易习惯,紫裳笑眯眯的站在面前,扛着林杰的地狱光线“火箭炮”。

“主人,你没有事太好了。”

林杰像玩偶匣里的小丑一样冒出来:“怎么都不关心我一下?”

紫裳笑而不答。我给了林杰一拳,让他再次屁股着地:“这是怎么回事?灿儿呢?”

“她没杀咱们你还觉得遗憾啊?告诉你吧,刚才那是萧声,午夜的萧声吸取天地间的阴气,威力大的可以吸引厉鬼,灿儿就是被那箫声捉了去的。”

“那么就是有个高人了,他捉灿儿干什么?”

林杰托着腮帮子道:“可以,很可能是他!”

“谁啊?”

“给灿儿解开封印,让咱们掉进这个陷阱的人啊。”

我皱眉道:“有人潜入你家,解开了灿儿的封印,又在午夜吹萧带走了她?这个人想干什啊,差一点害死我……对了!”

屋外夜凉如水,还是那么美,跟城市里的天空就是不一样。“你在找什么?”

我告诉林杰:“我在找英飞的影子啊,刚才被灿儿一击,不是粉碎了吗?逃进屋之前我看到地上有碎块的。”

没有黑色的碎块,只有银白色的……我捡起来:“是个耳环吧?”一朵小小梅花的形状,不过中心是个翠绿色的宝石。

“这个叫做耳钉了,女生戴在耳朵上的。”

“你倒是很清楚啊?”林杰被我说的不自在,转身道:“走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回学校。”

紫裳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看见她晃晃悠悠的步子,说:“我来拿吧,林杰的火箭炮实在太沉了。”

她顺从的把那家伙给了我。

“林杰!过来看看紫裳怎么了?”

“大概是体力不足吧,让她回到笛子里养精蓄锐,过一会儿就好了。她是不能长时间离开笛子的。”

后半夜,林杰开始打呼噜,震天动地。我不得不从他们家唯一还可以睡的一张床垫上爬起来,让这个卑鄙的家伙独自留在上面。

窗外,银河璀璨。

“主人,你有什么心事吗?”紫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溜到我身后。这回习惯了,没有惊讶,我说:“我不明白啊,你用地狱光线照了那间屋子了吗?”

“照了,不过她好像没有什么事。”

这么说,毁坏屋子和手稿都杀不了灿儿的,她为什么还那么着急呢?紫裳好像知道我的想法,说:“那房间和手稿,对她来讲都很重要吧。”

“为什么啊,她只不过是个鬼魂,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紫裳说:“是回忆啊!房间和手稿里面一定有她很重要的回忆,关于很重要的人,她成为厉鬼也是有原因的吧。”

“回忆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说到这里我的手被什么扎了一下,是那个耳钉,不知道为什么要拿着它把玩呢,一朵小小的梅花……

“这朵梅花的主人,”紫裳说:“打开了封印,捡了你朋友的影子,招走了灿儿,我想最麻烦的是她啊。”

“你觉得是个女的吗?”

紫裳知道我在问什么,点头道:“是的,我觉得她是个女孩,而且年纪不大,她的能力该不是有多么可怕,如果她本领很强,根本不用把房间翻的那么乱。”

“可是她还是达到了目的,把这里搅和的天翻地覆,我们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没看着。说不定她背后有很强大的人指使。”

满天的星星连在一起,在我看来怎么那么像一对虎牙?阿炯,这个无法无天的魔鬼,林杰的太爷爷。如果这件事情跟他无关,我想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唉,不用着急,这年头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关于这个神秘的女人,想必她迟早还要来找我们。还有灿儿,我们是她的追杀对象。

结 局

火车上,林杰瞪着我脚边的大包。

“你把我的通灵道具差不多连窝端了!却连一点吃的都没带上火车来?这几个小时你让我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把他按在对面的座位上:“老实坐着!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这几个小时正好够你把英飞的影子那件事给我讲清楚。”

“这个……”那家伙做羞于启齿状。

曾几何时,我的生活被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搞成这样了,我有权知道一切。“讲吧!”

我托着脑袋,眯着眼睛,瞅着林杰。

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何苦呢……这个……说不定那个神秘女人正在学校里等着我们呢,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

我一撇嘴:“别的不管,我现在是学哥带着逃学的学弟赶回学校去。你小子不想自找苦头吃吧?”

……
离线天使之城

只看该作者 14 发表于: 2006-11-24
第十五夜的故事   水鬼
前 言

以下这个故事是我从林杰嘴里撬出来的关于英飞、林杰和水鬼的故事。虽然不是亲见,但从林杰讲完以后的样子看来,应该是真的。曾经在我不知觉的时候,英飞曾到过林杰的家乡,并且遇到了离奇古怪的灵异故事。

“如果有时间,你把我们经历的故事写下来,大家一起坐在这里看。”英飞曾这么说过吧,他的故事也就是我的故事。想到这里,我决定把这个故事写下来。

一,灵山和冰泉

灵山脚下是通灵家族祖祖辈辈定居的小镇。小镇没有名字,不过却因为有通灵人的存在而变得神秘起来,往年每到清明都会有很多慕名而来要求灵异服务的人。

“可惜今年不会有了。”林杰说,“我耐心的给大家解释,通灵家族人丁单薄,唯一的传人我还要忙着功课不能接待。如此也过了很多年了,要是还有人来,不是消息闭塞,就是个傻子。”

他正在浇灌的那片草皮就跟听懂了一样胡乱摇摆起来。

敲门声,林杰歪着脑袋向院子门口看,有个长发的男子向他微笑。

一般长发男子不是有艺术家的气质就是五官秀气典雅,这一个自称叫王役的却是例外,在林家“太极八卦天地阴阳宅”的客厅里坐下,他抬起满是麻子的脸热切的盯着林杰。

“我这次来,是想麻烦大师请鬼。”

林杰不动声色道:“我因为忙于学业已经不能再开展这种业务了。”

王役一愣,随即道:“可是除了你们林家,还有谁能把他请来呢!况且他是在冰泉里死的,只能在这里请啊。”

林杰大吃一惊,说:“难道你想请的是他?不成,你不要命了吗?”

王役道:“我的确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找他出来,如果真的那么险恶,我这条命不要也可以。”

林杰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你不要命,我要命!你马上给我出去!该回哪里回哪里去,我劝你不要再打这个主意!如果你擅自去冰泉,我绝不会饶了你。”

王役被他一吓也就软了,泱泱出门,林杰见他徘徊了一会儿走了,松口气,上楼回房。

“李冰石,男,当过兵,后从部队逃跑,于灵山林塔寺宣布出家。”家族大事记里有这么一页,旧相片上高额的长发男子眉清目秀。

后面的记载密密麻麻,林杰看不下去,手摸着泛黄的书页,脑子里回忆着父亲的话:“我们灵山上有个封起来的冰泉,你千万不要去寻找,而且还要记着不要让别人找到。”

“为什么?”林杰那时还小,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摆弄着一只蚂蚁。

“有个非常凶恶的鬼被封在里面,如果不小心破坏了封印放它出来,那么咱们镇上的所有人都活不成了。”

“我们不能消灭了它吗?”

“傻孩子,那只鬼是集合了你太爷爷,爷爷,还有爸爸的全部力量也不能杀死的啊!”

就是这个人了,林杰盯着相片中的长发男子,虽然面貌不清,但是尖细的下颌好像白骨一样闪着莫名其妙的光。“错觉吧。”他想,合上本子,几乎没发现在被压进黑暗的一瞬间,相片上的李冰石诡异的一笑。

二、封印

这山林杰不知走了多少遍了,从来没有见过冰泉。

“真是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是不是太多心了?”正想回去,忽然有树叶磨擦的声音,林杰马上俯身观察,却没看见什么。

不过他没时间纳闷,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什么地方有水声,很清亮,林杰醒过来的时候,正有人把冰冷的泉水泼到他脸上。“你是谁?”他警觉的问。

那古铜色脸颊,双眉上挑的少年笑道:“这种话还是应该爬起来再说吧。”

林杰站起来,看看四周,诧异道:“这样的泉水,难道是冰泉?”少年道:“不错,就是冰泉,你这笨蛋怎么也找不到,我只好把你打晕扛过来。”

林杰怒道:“是你把我打晕的?你想要带我找冰泉,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少年道:“因为那个地方不好说啊,我本来打算让你自己发现的,结果你东找西找就是找不到,我在树上看的烦了,只好如此。我想你现在也不在意了吧。”

林杰在他说话时一直专心查看冰泉,回答道:“那个以后再跟你算帐,不过我来这座山多少次了,怎么就不知道这个冰泉,你倒底是谁?”

少年淡淡然道:“我姓程,叫英飞,我妈你该认识吧,她叫林紫湘。”林杰眼珠子转一转道:“我知道了,你是紫湘阿姨的儿子。”

林家通灵之术从来传男不传女,到林杰这一辈,男性的传人只剩了他一个,女性的亲戚还有很多。林紫湘是家谱上林杰三爷爷的女儿,曾经回乡来拜过祖先。林杰当时还小,记性却奇好,曾经听这个姑姑说有个儿子姓程。算起来是表亲吧。

“废话不说了,我带你找冰泉是要你帮我请鬼的。”

林杰道:“请鬼?莫非你也要请那个人?”

程英飞道:“我必须请他出来,你是通灵家族的人,应该知道如何打开封印。”

林杰嘲弄的一笑道:“你可真会自作聪明,我本事不大,就算你带我找到了冰泉,我也不会打开封印。”

“李冰石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杰道:“不多,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还小。”

程英飞道:“他是你们家族封起来的水鬼,如今他惹了事情,就该你打开封印来解决。”

林杰不服气道:“为什么偏要打开封印来解决,放这个恶鬼出来,你能摆平吗!”

程英飞冷冷道:“那到时候再说,今天天黑以前,你一定得给我打开封印,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为什么?”

英飞看他脸色,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办事:“当年这个李冰石,是在你们林家祖先出家的地方林塔寺出的家。不过他并不是因为礼佛,而是仅仅为了逃命。后来你们的祖先,也就是你太爷爷,爷爷还有你爸爸那几个家伙发现了他的一个企图,把他封印了起来,这事情没有做利落,李冰石在被封印之前下了一个毒咒,咒你们林家的女人通通活不过二十岁。”

林杰道:“这就是我两个姑姑夭折的原因吗?那么三姑姑,你的妈妈……”

程英飞道:“我姥爷,也就是你三爷爷不是通灵家族的正宗掌门,也就是说我们家其实是个分支,本来不必承担你们的毒咒,可是我妈妈前几天忽然病重,看了许多大夫都不好。有个和尚说是中了毒咒,大概是因为受到了你们的牵连吧!明天就是我妈的四十岁生日了,她要是有什么事情我饶不了你。”

林杰十分不屑,爬到泉边的青石上,朝泉水里扔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激起一圈圈涟漪。“快到春天了,这泉水还真漂亮呢!这样的泉水里也有水鬼吗?”他回头对程英飞道:“你该带你妈妈再看几个大夫!水鬼的事情说不定根本是个传说罢了。”

英飞还没回答,林杰忽然觉得手腕一沉,被什么抓住了。

是手,从水里伸出的一只泡得发白的手,钳子一样狠狠的抓住了他,黝黑发绿的指甲划破皮肤嵌入肉里,一滴滴鲜红的血淅沥流下。

本来清冽无比的泉水被血染了竟越发的美丽起来,表面飘着一层宝石一样的颜色。

“啊!”林杰惊呼一声,慌忙向回抽自己的右手,水底像有千斤大石一样,那手巍然不动,只是扣的更紧,血随着林杰的挣扎越发流得快了,他只觉得一根胳臂一下子变得冰凉,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血注入这泉水中去了一样。

林杰再次回头,英飞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瞅着泉水。

“你是李冰石吗?”他问,右膝支地半蹲着,手中倒握着一把短剑:“如果你还不放手,我就把你这根胳臂卸掉。”

水地好像有东西呻*,林杰觉得腕上那可怕的力量松开了一点,忙战战兢兢收回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都不敢大喘一口。

程英飞却像一点都不害怕一般,继续朝泉水里道:“我把通灵家族的传人带来,不是给你吃的,我们刚才的谈话你也听见了,咱们来讲讲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消除对我妈妈的毒咒?”

淡红色的泉水中间出现一个漩涡,久久不息。

“你要我把什么扔进去吗?”

程英飞问一句,没有听到回答,只有奇怪的嘎嗒声响起来了,林杰听到十分惊恐,用剩下的力气连滚带爬的想逃的远远的,不料刚起步便被人拽住了脖领子。

“我想你不应该这么急着走吧?你可是通灵家族最后的传人了,好歹拿出点勇气来。”英飞这么说着,把他往泉水那边拖。

“我不能过去!他是想解开封印啊,你知道通灵家族最厉害的封印是用什么解开的吗?必须用传人的血和肉!他是想你把我扔进去啊,你别傻了,跟什么水鬼谈条件,就算杀了我,他也绝不会放过你妈的。”

英飞松开林杰,眉头紧锁,站在青石上。漩涡更急了,像个贪吃的猛兽的喉咙。

林杰却没有走,只是看着英飞,心里寻思:如果现在逃跑……他不会放过我的,这家伙身手不错,我又受了伤,绝对打不过他。

不能让这个水鬼出来啊!他想着,这个姓程的简直是疯了,看样子为了他妈他什么都干,说不定一会儿发起疯来一脚就把我踢下去。

林杰额头渗出汗来,英飞的侧影在他看去越来越狰狞。

我不想死,不想这么快就做鬼啊!他想着,双手用尽全力,把英飞推进了水里。

一切好像在梦中,看见英飞掉进那个血红的漩涡,消失了踪影,林杰仍然木呆呆。

三、背叛与拯救的交点

拼命的跑了好久,再回头,哪里还有什么泉水,只有初春发了芽的新树的一片郁郁葱葱的叶子。林杰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去,靠着一棵树坐下,静静地想。

“我杀了人了……”他拼命回忆程英飞被推进漩涡时候的样子,却连一个表情都想不起来。

“我真的杀了他么?”扪心自问,这是肯定的,掉进那个漩涡肯定连骨头都剩不下了,林杰觉得自己真不是人,竟然可以这么冷静的思考如此残酷的问题。

“我……以后该怎么办?”他把头向后狠狠撞击树干,几乎眼前发黑的时候,面前的草丛哗啦响起来。

有人过来了!这个山里怎么会有别人?镇上的人是不敢来的啊。

难道是……他直勾勾盯着,激动的手脚冰凉,而且牙齿打颤,末日的感觉第一次如此强烈的震撼着头脑,让他忘了其他的一切。

不过草丛分开了,并不是如愿以偿的水鬼或者英飞残缺不全的肢体。只是个长发男子而已。

“你……不是王役吗?”

王役惊讶道:“小林先生?原来你自己来冰泉请鬼了。”

林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像女人一样失声惊叫起来:“我……我不会请鬼的。”

王役指着他的左臂道:“你的手流血了!”迅速撕下一条衣服给他扎好伤口:“得小心一点啊,伤了脉搏会很危险的。”

林杰看他手法熟练,撕了那件看起来挺值钱的衣服丝毫不心疼,忙道:“谢谢……谢谢你了,我好多了。”靠在树上歇了一会儿,心想,这是个好人来着,我不能让他遇险了。

“你马上离开这里吧,我看水鬼的封印不牢了,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

王役道:“不会,只要封印还在,他绝不能走出冰泉。”

林杰晕晕糊糊的道:“那咱们逃吧,漩涡……会把什么都吃了的。”

王役好像是点了头,搀扶起林杰走过去,茫然间走了许多路,面前是青色的山壁。林杰越发的感觉体温失去了,额头滚烫起来,整个人靠在王役肩头。“好高的山壁,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王役带着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猛然间刮起寒冷的风,林杰的精神为之一振,山壁发出银白的光芒,一阵巨大的水声传来。白色的,似曾相识……他睁大了眼睛,差点叫出声来。

面前就是刚刚逃离的冰泉啊,怪不得山壁如此眼熟,形状一样,只是颜色和动态的不同啊。

“我知道了,封印让泉水从远处看上去像山一样,除非亲自走到正确的地方,否则是一辈子都看不见这眼泉的!”林杰恍然大悟。泉水已经褪去了红色,咕咚咕咚冒着白色的水泡。

“封印还没有完全解开啊!”王役说着,忽然一甩肩膀,把林杰摔在地上,从腰上抽出一把大号水果刀来。

林杰虚弱的坐起来说:“你……你倒底是谁,想干什么?”

泉水里飞出一股细细的水流,直接注入王役的额头里,林杰只觉水气扑鼻,再看王役长长的头发飞到脑头,一张脸竟出奇的白皙起来。

仔细看,眉目也不同了。

“你……”林杰想再次跑掉,但失血让他眼冒金星的倒下。王役冷冷的盯着他道:“你明白了?我体内有我祖先留下的魔血,现在是将他的能量传给我的时候了!”

“你是李冰石的后代,我怎么早没有看的出来!”

王役哈哈一笑道:“李冰石算起来该是我的爷爷,他在被你们家族封印之前抓到了附近村子里一个怀孕的妇女,把他带有魔力和记忆的血种在她腹中胎儿的血管里。那个孩子就是我父亲,我父亲把魔血原封不动的传给了我。我从小得病变的相貌丑陋,又没有上学,虽然后来凭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可我知道其他人还是都瞧不起我,哼……就连你这小鬼头也敢骂我!不过现在好了,我就是为了这伟大的一天而生的!我爷爷的记忆复活了,他的力量也将在我身上复活!我要把你献给他。”

林杰眼前一阵发黑,心道报应来得真快:“我明白了,你体内的魔血复活了,李冰石就是苏醒了一半,所以他的毒咒又复活了,伤害了那个家伙的妈妈……”

王役根本没理会他嘴里嘀咕些什么,对准他的心窝,一刀下去。

林杰闭上眼睛,等待结束。

四、漩涡

当啷一声,刀磕到石头上的声音,有人蹲在身边,溅得林杰一脸水。他又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程英飞一双亮的出奇的眼睛直瞪着他:“还没死吗?”

王役不敢相信的瞅着他道:“你怎么能从冰泉里爬出来?”

程英飞道:“我水性好啊。”

一个是自己之前要杀害的人,一个是刚刚要杀害自己的人,林杰觉得整个世界颠倒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英飞站起来,一身的水顺着裤脚往下淌:“我知道了,害的我妈妈被赌咒,就是你这家伙吧,既然是鬼,为什么还要借着人的血液活下去?你也太不敬业了!”

王役退到泉水旁边,有两股水花飞起注入他的双臂,林杰见状大骇,道:“他得到水鬼的力量了!快逃吧,谁也打不过他了!”

英飞瞅他一眼,说:“要走你快走,我要杀了这半人半鬼的家伙!”林杰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人倒底怎么想的:“你杀不了他,他是鬼,你是人。”

“他有一半是人,我就杀他那一半。”

王役面目狰狞的扑过来。

英飞如果跟他打斗林杰全然看不清楚,他在这种刺激下脑子又模糊起来,朦胧中听见英飞一声大叫:“快跑啊!”

来不及了。林杰只觉得一股很大的力量把自己卷起来,灌进那眼泉水里去。

不能呼吸,他很想张开嘴喝进些清冽的水。不过有人捂住他口鼻,拽他直浮上去。等恢复了意识,已经跟英飞在水中。

英飞一手夹了他,另一手划着水,躲避迂回接近的漩涡,道:“别呛着。”

“可是我不会游泳啊!”林杰说,“别管我了,你自己上去吧。”

英飞看了他一眼,蹦出三个字:“别废话!”

他们脚下传来剧烈的振动,水开始发热了。英飞刚够到岸边的青石扳,冷不防被伺机下手的王役在手背上砍了一刀。

他的血混入泉中,水面更加沸腾,好像爆发时的火山熔岩。

“你这混蛋!”英飞骂道,王役得意道:“你尽管骂好了,等你们这两个小子死掉,我就成了伟大的水鬼,到时候我一定到城里去让那些欺负我的人看看!”

林杰觉得背后的水面忽然冒了个巨大气泡出来。

程英飞语气却平静了些:“照这么说,你不打算守着冰泉吗?”

“封印解开了,我凭什么还要守着这破泉水?到时候我做什么不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给我爷爷的祭品吧!”

后面,更加激烈了,林杰纳闷,按道理漩涡早该把他们吸下去了。

可是这水没有,这水变得清澈起来了。远处的夕阳火红的光掠过来,照得一片磷光,有一刻林杰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在这么美丽的泉水里。

英飞的脸在夕阳下越发平静下来,撇嘴一笑。

“你不喜欢水吗?”他说,王役呸了一口,唾沫吐进泉水里,说:“水有什么好的?我 *** 还不会游泳呢,老子发誓这辈子远离有水的地方,你们两个小子好好的享受被淹死的滋味吧!”

他话音未落,从林杰他们的背后卷起一拍巨大的白浪来,王役大喜道:“我得到所有的力量了!”

可是那水不是注入他体内,而是把他牢牢的包起来了。

在奄奄一息的林杰看来,那股水好像变成一只巨大的手臂把王役拎起来扔进泉水中心。

泉中冒出猩红色的水泡。

结局、痴迷的水鬼

林杰是被英飞的骂声叫清醒的:“你这笨蛋倒底还有没有意识啊?”

程英飞用短剑割下自己衣襟下摆把林杰手腕扎上,扯着脖子把林杰拉起来:“你还能不能走了?”

林杰跟他走了几步,再看,背后是青色石壁,没有泉水了。

“泉水还在那里,只是没人能看到了,我想封印不会再解除了,那半人半鬼死了。”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英飞道。

“为什么……他要杀死自己的孙子,拒绝解除封印的机会?”

程英飞道:“你不明白?那家伙一点也不喜欢水啊,他说如果得到力量一辈子要远离水,李冰石怎么受的了。”

林杰傻眼的等待解释。

“所以我说你笨,你们家家族大事记里写的清清楚楚,李冰石变成水鬼是因为他崇拜水。他在灵山上第一次看见冰泉就崇拜泉水了,为了能永远溶在这美丽清澈的泉水里,他不惜跳进去自尽,从此变成水鬼。此后,为了让冰泉继续扩大下去,他开始吸引到林子里采药的人,把他们淹死,灵魂献给泉水作为能量。这是你们家族封印他的原因。”

林杰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用所有的生命来崇拜和爱护的就是冰泉,让他把能量全部传出去,转世变成王役,就是永远离开冰泉了。”

程英飞道:“他不会离开冰泉的,宁可不再转世,宁可继续被封印。这个李冰石为了自己心爱的东西什么都能豁出去啊。”

林杰很想问英飞是不是也这样,不过忍住了,这个人不好惹。

“你这小子倒底走不走得动?”程英飞不耐烦的骂一句,把林杰整个扛在肩上:“干脆这样还走得快点!”

“还有不过你倒底是不是通灵家族的传人啊,连自己家里的大事记也不好好看。”

林杰道:“你又是怎么看见的?”

“我昨天就住在你家啊,你也太没警惕性了。”

当天晚上林杰做了一个梦,梦中冰泉美丽如故,一个长发男子在其中沐浴,眉清目秀的脸上满足的微笑着。

“你这么喜欢冰泉,那就永远跟它在一起吧。”林杰听见自己这么说,水中的李冰石抬起头,笑了。

是不是因为害怕跟心爱的冰泉分开,才迟迟没有下手杀我们,宁可放弃强大的力量和自由?

林杰感觉自己理解,又不理解。

关窗的声音,他睁开眼,程英飞笑眯眯站在当地。

“你怎么上来的?”

“你们家的窗户很好爬。”

林杰叹口气,这家伙昨晚八成就是以这种形式“住进”他家的。

后 记

林杰讲完这个故事深深出了一口气,说:“有的事情憋在心里也不好,虽然我曾经想过一辈子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可是讲完之后说不出的舒服啊。”

我问:“为什么不肯讲?”

林杰道:“我怎么说啊,我曾经差一点杀了他,可是他居然救我,而且以后再怎么样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我真不明白飞贼究竟是什么人。”

在林杰是不明白了,不过我想对于英飞来讲,大概是习惯吧。

拍拍林杰肩膀,我说:“好了,有的事情不必记得太久,只要记得不再犯相同的错误就成了。”

他点点头,第一次不再装酷而思考。

可惜我不知道他思考什么。

我琢磨的只是一个问题——这世界真小。